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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同諸野問一問那幾個欺負趙玉光的學生名字,可他也知道,此事說了也沒有用處,那些世家子弟十之八/九都是如此,他當初在太學便明白了,入朝之後更是深有體會,皇上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輕易動他們為官的父母,他們也因此而越發肆無忌憚,橫行無忌。
至於這學齋內的先生們,前幾日謝深玄便已看清了,那大多都是同汪退之差不多的玩意,「家境貧寒」的趙玉光同這些大少爺們起了衝突,他們怎麼也不可能會來幫助趙玉光。
到最後,謝深玄也只能嘆氣,想,還好如今趙玉光進了他的學齋,已是他的學生了。
他這人最擅拉偏架,若是那些人再敢來招惹趙玉光,他一定能讓他們明白,什麼才是護短的極限。
……
太學內的撞鐘聲早已響起,謝深玄也是時候該回去上課了。
他回過身,見諸野還站在他身側,他便同諸野行禮告辭,以免失禮又要令諸野計較。
謝深玄:「諸大人,我先過去了。」
諸野冷淡回應:「嗯。」
謝深玄往學齋內走了幾步,諸野竟也上前跟從,隨著他的腳步,朝學齋內走了些距離。
謝深玄頓住腳步,遲疑回首,看向諸野:「諸大人,您還有事?」
諸野:「沒有。」
謝深玄:「今日沒有武科課程。」
確切說,是年初那小試之前,都沒有任何武科課程。
諸野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謝深玄:「那您——」
諸野:「沒事。」
若無正事,只是閒談,那諸野向來惜字如金,謝深玄也不想過多追問,只好當做無事發生,他頂著諸野的目光,硬著頭皮朝回走,想諸野大概是閒著沒事,所以才想跟過來看看,玄影衛都是如此,他們把持著朝中無數機密,若不是這般閒著四處窺探,又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八卦。
他回了學齋,照常給學生們上課,待課至一半,他無意抬首看向學齋之外,一眼便見諸野竟還在外頭院中,正倚在長廊之下,沉默不言朝著學齋內看。
謝深玄不知他已在外站了多久,也不知諸野究竟在看些什麼,他只覺得緊張。
大概是多年在朝中養成的習慣,玄影衛在外久待,這總不像是好事,謝深玄咽下一口唾沫,潤了潤喉舌,覺得自己連講課時的聲調都有些輕微顫抖,他不知該不該找些藉口,請諸野離開,再朝外一看——諸野竟也正在看著他。
不僅如此,那本深灰封皮的小冊子又在諸野手中出現了,諸野顯是已在上頭寫了好一會兒,見謝深玄朝他看來,他竟然也不避不閃,只是垂下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小冊。
謝深玄倒吸了口氣,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麼事,才值得諸野在這冊子上記錄。
這一日天色本就有些陰沉,而今更是下起了小雨,學齋之內昏暗了許多,謝深玄越發覺得心驚膽寒,這課他是上不下去了,正巧學內撞鐘聲起,午後課程之中還有一次休息,他便朝學生們揮揮手,令學生們稍稍歇息片刻,自己則遲疑抬首,再看向學齋之外。
外頭雨勢轉大,諸野竟還站在廊下吹風,似是一點也不在乎此事,而有諸野這一名「煞星」在外,學生們沒有一人敢離開學齋去院中玩耍,眾人仍舊正襟危坐,謝深玄忍不住嘆了口氣,想起了諸野前幾日所受的傷。
他不是大夫,不知道諸野的傷情究竟如何,可就算如此,他多少也有些常識,知道受傷之人不該吹風著涼,更不該在那外頭淋雨。
謝深玄抬起眼,見已有不少雨點濺進了屋檐之下來,諸野的衣擺已被沾濕了一截,令他忍不住皺眉,哪怕諸野手中還拿著那記載他諸多「罪行」的小冊子,他卻還是壯著膽子朝外走了過去。
他方踏出門,便見諸野微微一頓,似是有些驚慌,飛速將那小冊子收入懷中,而後方抬眼以萬般平靜的神色看向他。
謝深玄站在學齋門旁,遲疑片刻,再嘆口氣,邁步跨入院中,朝院中對面那側的長廊走去。
「諸大人。」他抬手遮擋雨滴,一面道,「這雨這麼大——」
諸野:「……」
諸野忽而邁步跨過長廊,動作迅速,直朝他衝來。
如此動作,著實嚇了謝深玄一跳,他記得上一回諸野動作突兀時,還是他們在畫舫之上遇刺,他的身後有危險。他當然下意識僵在原地,不知是應當逃跑還是停在原處不動時,諸野已到了他身側。
謝深玄仍舊僵著不敢動彈,他咽下一口唾沫,不知所措道:「諸……諸大人?」
諸野抬起手,擋在他額前,為他遮擋那越發變大的雨滴,卻依舊板著臉,神色冰寒冷淡,道:「下雨了。」
謝深玄:「……啊?」
諸野:「你方傷愈,不該淋雨。」
謝深玄:「……」
諸野:「回去。」
他說的分明是對謝深玄的關心之語,可卻偏要用上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調,令謝深玄不由有些怔愣,呆呆抬首注視著諸野的面容,諸野卻是等不下去了,他道了一句「失禮」,握住了謝深玄的手腕,一手為謝深玄遮擋天上飄過來的雨絲,一面將謝深玄扯回學齋之內,而後方才覺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