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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野點頭:「早已痊癒了。」
謝深玄稍頓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你在長寧軍時,是不是還留過不少舊傷?」
諸野:「……」
他到此刻還是弄不明白,謝深玄今日怎麼忽而便關心起了他曾經的傷勢,在他看來,這些事早都已經過去了,既是如此,那也不必再提,以免再令謝深玄擔憂,況且當初他在長寧軍中那幾年,雖是留了些舊傷,可大多並不嚴重,也實在沒必要提及,他便道:「都是些小傷。」煙善廳
謝深玄:「……」
諸野:「不多,也不算太嚴重。」
謝深玄:「……」
謝深玄總算覺得心中有些慍怒之意升起,他最不喜歡諸野這般,可他自己性子不夠爽利,以往諸野如此時,他只會自己生氣,而後遷怒同諸野或是身邊之人說一些惱怒之語,可這等境況下,想來誰都弄不明白他心中的意思,諸野又是個傻子,他更不可能據此猜測出謝深玄的心意,在他眼中,大約每次見謝深玄發怒,心中都覺得有些莫名,若謝深玄不願同他直說,只怕他猜到最後也難有什麼結果。
謝深玄只能盡力壓下心中那慍意,竭力克制自己那總愛胡亂發脾氣的性子,再深吸一口氣,方才冷靜一些,道:「你為何總說那是小傷?」
諸野:「既然都已經過去了——」
「你當初同我寫信,信中只言『平安,勿念』。」謝深玄終於繞回今日他本想詢問的正題,道,「是真覺得這般我就會安心嗎?」
諸野:「……」
「我父親就在朝中,長寧軍如何,他清楚得很,戰況一傳到江州,那些說書之人,大多也喜歡杜撰傳唱此事。」謝深玄深吸了口氣,可想起當年經歷,他卻怎麼也冷靜不下來,「父親書信言語含糊,只會說長寧軍到了何處,是否大捷,那說書傳唱之人,又總愛誇張,每每編著說長寧軍如何陷入險境,又如何絕境突圍,你知我聽他們所言時,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嗎?」
他自己每每憶起當年之事,還有些止不住心驚。
他原以為父親是不止長寧軍中具體如何,畢竟他父親是文官,又一直在京中,或許難知邊軍具體境況,只能自傳回京中的捷報中窺見一二,可到現在他才知曉,諸野同他父親多年來信件不斷,雖然諸野總是報喜不報憂,可裴封河會代諸野寫信,告知他諸野近況與長寧軍進展,那自然也就是說,他父親應當很清楚諸野究竟如何了,只是不願告訴他。
而城中那些說書人,為著吸引看客關注,便總愛將故事編造得極為驚險,總是說長寧軍如何遇險,而後反敗為勝,生死突圍,諸野與裴封河的名字不時便要在他那驚險萬分的故事中出現,哪怕謝深玄知曉這些說書人的話語中總有誇大,他卻還是壓不住心中驚悸,這些年來,他已記不得自己究竟因此而做過幾次噩夢,他無人可問,無處可尋,憋著滿心的慌亂與擔憂,好容易等到父親與諸野的信,信中卻只有幾句寥寥安慰之語,半句都不曾切到實處,只能令他越發擔心。
他心中當然有積怨,諸野給他回信中總寫平安,他起初還惱怒回信,讓諸野說得明白一些,莫要報喜不報憂,可他的回信沒有用處,不管他提及幾次,諸野心中永遠只會有輕描淡寫的那幾句話。
長寧軍行軍時常在苦寒之地,隔江州太遠,通信不便,謝深玄等上幾個月,卻只能收到這麼幾句話,他自然越發惱怒,可他去不了長寧軍,自也無可奈何,好容易聽聞諸野受調入京,他方鬆一口氣,卻又聽人傳聞,說諸野是在長寧軍中受了重傷,皇上調他進京,是為了令他回京養傷的。
「你受調入京時,我聽傳聞說你受了重傷。」謝深玄幾乎已壓不下心中慍怒,極盡克制方才能以這般還算溫和的語調同諸野說話,「我寫信問父親,父親說無事,不必擔憂,我請父親將信轉交給你,你在信中寫,小傷,勿念。」
話至此處,這多年積累下的怒意終於再難壓抑,他咬牙狠狠瞪了諸野一眼,忍不住怒道:「我若是只想看你寫平安無事,還特意要你寫信做什麼?」
諸野:「……」
謝深玄:「怎麼的諸大人,您是只會寫這幾個字嗎?」
諸野:「我……」
謝深玄:「找個書信代寫都比你強!」
諸野:「……」
謝深玄還是惱怒,當初他見著那信,幾乎氣得一日吃不下飯,他本就覺得當初諸野離開江州前往長寧軍,是刻意在躲著他,這麼幾封信含糊其辭,更是令他確認了自己心中所想,只覺得諸野當初一定是察覺了他那極其冒犯的親近舉動,因而對他只有厭惡,飛速離開江州不說,連給他寫信都如此簡略冰涼,好像哪怕多餘半字,都不願與他說。
這封信後,謝深玄便不再寫信去問諸野近況究竟如何了,他想諸野人在京中,又當了玄影衛,大抵是不會返回長寧軍了,這一回諸野可跑不了,他若能夠入京,或許還能有些機會。
他原還未想好是留在江州,同他兄姐一般學習經商,還是隨他父親腳步入朝,此事之後,他便覺得自己未來的路已定了,科舉太久,他等不了那麼多時日,恰好太學補試在即,他便去考了補試,先進了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