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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謝深玄朝諸野微微頷首,道:「那就多謝諸大人了。」
諸野微微抿唇,彎起唇角,竟像是也同他露出了些笑意。
這神色對諸野而言實屬少見,令謝深玄都不由怔了片刻,可他很快回神,心中卻仍忍不住突突直跳,待伸手去接那藥帕時,他還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諸大人這是何時準備的?」
諸野:「……我沒有準備。」
謝深玄一怔,正覺有些驚訝,又垂首看向手中的巾帕,恍惚覺得此物眼熟,他似乎在何處見過,再將那巾帕翻到另一面,果真便見著了其上一角的暗繡,這分明是他所用之物,倒不知怎麼會落到諸野手中——
等等,這不會是那日畫舫遇刺後,他為諸野止血時所用的白帕吧?
謝深玄正驚訝抬首,看向諸野,便聽得諸野低聲輕語,道:「物歸原主。」
謝深玄:「……」
這果真是他那時所用的白帕。
他心下古怪之意更甚,諸野說他本沒有這等準備,這帕子怕是他倉促之下隨意拿出來的,他雖不知諸野為何要如此,只能猜測或許是因為嚴斯玉提到了此事,而謝深玄又不願接受嚴斯玉遞來的東西,他覺察了此事是他們計劃之中的缺漏,方才隨意拿了條帕子出來,圓過這謊言,好以此應對。
想到此處,謝深玄沉默著垂下眼睫,望向手中的白帕,那日他將這白帕按在諸野的傷口上,幾乎整條白帕都被鮮血浸染透了,可如今這白帕卻洗得很乾淨,同他最初給諸野時並無多少區別,其上似乎還帶著些體溫……
等等,這豈不就是說……
諸野不會一直隨身帶著這東西,直到今日正好有了這機會,這才拿出來交給他的吧?
無論如何去想,這好像都是最有可能的結果,可這結果卻令謝深玄心中那古怪之意更甚,諸野這是什麼意思?一般人會把早已徹底染血的白帕洗得這麼幹淨再交還回來嗎?
更不用說,畫舫之事已過去了那麼多日,這段時日他又幾乎每日都與諸野朝夕相處,若仔細算來,諸野分明有許多機會,將此物交還給他,可卻偏偏拖到了今日,方才將此物拿出來……
若不經此事,難道他就不打算還了嗎?
不行,無論謝深玄怎麼想,都覺得此事很奇怪。
謝深玄抬眼看向諸野,正想要說話,諸野卻先一步移開目光,甚至還退後了一步,道:「你該進去了。」
謝深玄:「……」
謝深玄便想,諸野大概是不想和他說話,這才刻意避著他,他只好點點頭,正欲朝書齋內走,卻見嚴斯玉神色陰沉,似是心情極差,見他看來,竟還冷哼了一聲,而除他之外,邊上的監試官與太學先生神色也均有些古怪,謝深玄正微皺眉,便見離他最近的那監試官頭上,緩緩冒出了一句話。
監試官:「謝狐狸功力果真了得」
謝深玄:?
監試官:「剛才還在同小嚴大人曖昧,現在就接諸大人的手帕了!」
謝深玄:??
監試官:「這水端得可真平啊!」
謝深玄:???
不是,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什麼端水,他怎麼就端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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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邁步踏入學齋時,仍覺萬般心情複雜。
他覺得自己大概給當場所有監試官與太學先生心中,都留下了些古怪的印象,現今他們只怕不僅覺得他刻薄刁鑽,還要覺得他在諸野與嚴斯玉之間搖擺不定,看著便很有些曖昧。
可誰要這種搖擺不定啊?!
嚴斯玉那臭玩意,能和諸野比嗎?!
可他面前的棋桌之後,坐著滿懷期待的趙玉光,他一點也不想對趙玉光露出這般神色,以免打擊到趙玉光此刻好容易鼓起的信心,他只能對趙玉光笑,一面同他解釋當下的境況,道:「玉光,接下來的棋試,由我代為執棋,監試官與你對弈。」
趙玉光用力點頭。
進來的人是謝深玄,顯然令他心中的最後一絲不安都消散了,謝深玄在他面前坐下,再抬眼去看他——玄影衛的喬裝之術果真了不起,他看趙玉光面上那些細小的紅疹極為逼真,倒同真的起了疹子一般。
謝深玄不由低聲誇讚:「我聽聞玄影衛極擅易容喬裝,這畫得倒時很真精緻。」
趙玉光一頓,小聲說:「不……不是畫……」
謝深玄一怔:「那是貼上去的?」
趙玉光的聲音更小了一些:「也不是貼的……」
謝深玄:「……」
謝深玄攀著棋盤,趁著外頭的人還未曾太過注意他們的舉動,他湊到趙玉光面前,仔細看了看趙玉光面上的痕跡。
等等,這……這是真的起疹子了吧?!
謝深玄倒吸了一口涼氣,幾乎以為自己是看錯了,而趙玉光壓著聲音同他解釋,為了不被外頭的人聽見他們交談,他的聲音很小,近乎耳語,更因此而好像莫名帶了些委屈意味,道:「諸……諸先生帶了人來,那人說若是畫上去,未免也太假了一些。」
謝深玄:「……」
很好,這說的應當是那個扮作醫官的玄影衛,諸野可說了,這人極擅喬裝易容,他來此處,便是來為趙玉光喬裝掩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