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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還未涼透,那總該物盡其用一些,比方說……
揣進諸野懷中去,顯然更好。
謝深玄又瞥了諸野,諸野大概是太過睏倦,睡得著實很沉,他來回走了這麼兩輪,諸野竟也未曾察覺,於是謝深玄壯了一些膽子,拿起案上的手爐,往前稍稍傾身,將手爐輕輕放在諸野腿上。
他以為自己動作輕微,天衣無縫,諸野定然不曾察覺,可那手爐還未放穩,諸野忽而便動了。
此事令謝深玄嚇了一跳,正要後退,諸野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按在腰間佩刀之上,已將刀格頂出了些許,睜眼朝謝深玄看來,眸中神色冰寒,似是帶著凜然的殺意。
謝深玄僵在原處,怔怔看著諸野面上的神色,心中倒不由一顫,想著又是自己越了矩,諸野厭惡他,本就是理所應當。可不料下一刻,諸野眸中神色竟也變化,那寒意自眸底退卻,換作一絲極為少見的慌亂無措,仿佛是做了什麼錯事一般,怔著一動不動。
他二人僵著這姿勢,無人知曉下一步應當如何才是,偏生諸野手上用的力道不小,捏得謝深玄腕骨生疼,他耐不住這疼痛,只得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先主動開口。
「諸……諸大人……」謝深玄語調輕顫,「我……謝某隻是來歸還這手爐……並……並無他念……」
諸野垂下眼睫,將那一抹難得窺見的心緒隱在長睫之後:「……是。」
「您……您能鬆手嗎?」謝深玄將聲音壓得更低,小聲說,「……疼。」
他這句話顯然甚有成效,諸野猛地鬆了手,哪怕竭力維持面上那波瀾不驚的神色,謝深玄卻好像還是從其中瞥見了些許不安之意。
可謝深玄也很不安,他朝後急退了數步,幾乎撞到身後的書架,諸野也略往後靠了靠身子,二人的動作幅度都有些太大,那原還放置在諸野腿上的手爐滾落砸在地面,發出一聲巨響,猛然將二人自方才那困頓的昏沉之中喚醒。
謝深玄揉著手腕,飛快瞥了眼腕處,也只見腕上被捏得泛紅,又覺察諸野似乎一直在看他,急匆匆便將手收入袖中,覺得有些尷尬,急匆匆清一清嗓子,竭力將方才那頗不對勁的氣氛蓋過,道:「諸……呃……諸大人不愧是武官。」
諸野:「……」
謝深玄胡言誇讚:「天生神力,手勁很大。」
諸野:「……」
謝深玄:「哈哈,挺疼的。」
諸野:「……」
他看諸野面上神色變化,有些晦暗不明,也不知自己這一句究竟夸沒夸對。
只不過此事突然,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生硬,只好匆匆轉身,恨小宋怎麼還不曾回來,一面焦急抬步,朝著門邊走去,一面自言自語,道:「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
諸野:「……」
謝深玄:「諸大人,明日再見吧。」
諸野:「你……」
謝深玄急忙擺手,道:「不不不,您明日不想見也可以。」
諸野依舊沒有回應。
謝深玄又朝門邊躥了一些,悶聲道:「我……謝某先告辭了。」
他未曾來得及推開屋門,已聽見身後聲響,諸野起了身,似是想要隨上他的腳步,令謝深玄動作微僵,有些不知所措。
可諸野並未跟上來,他在幾步之外,仍舊留在謝深玄的書齋之中,
「深玄……我……」諸野低聲說,「方才我睡著了……」
謝深玄脊背微僵,卻也不知應當說什麼才好,只好乾巴巴笑一笑,說:「我知道的,您身體不適——」
諸野:「……我以為你是刺客。」
謝深玄:「……」
諸野如此一說,謝深玄忽而意識到,他方才那副躡手躡腳湊近諸野的模樣,的確像極了心懷不軌的惡徒。
「對不起。」諸野輕聲說,「我睡迷糊了……」
謝深玄難捺心中驚訝,他覺得自己竟好像從諸野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輕微的沮喪,小聲說:「您竟然也會一時迷糊。」
諸野:「……」
「沒有別的意思。」謝深玄急忙說道,「謝某隻是覺得,玄影衛這麼能幹,您……您這麼了不起……」
諸野:「……」
「算了。」謝深玄小聲說,「當我在胡扯。」
話至此處,他們似乎已將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可謝深玄將手按在門扇之上,卻如何也使不出力,將那門扇直接推開。
他想,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哪怕這幾日來,他二人比起以往,似乎已甚是親近,可他同諸野說話,所談及的大多都是公事,無論如何,總離不開太學與他的學齋。
倒是今晚,他們竟然說了一些與之無關的事情,諸野好像也變得更像是尋常人了一些——不是那常端著冰寒神色的玄影衛指揮使,更像是同他相識多年的諸野。
「天色太晚。」諸野忽地又開了口,語調間卻略有遲疑,「路上可能不太安全。」
謝深玄:「……」
照著這幾日來諸野找的藉口,謝深玄覺得,諸野下一步,大概便是要說他們順路,想要伴他同行,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