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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言穿著薄睡衣找出來,凍得直哆嗦,在書房客廳,奕煬最常待地方都見不到人。
折回來,路過樓梯口時隱隱嗅到一股焦熏的煙味從樓上飄下來。兔子邊嗅邊往上走,最後在天台上望見同樣穿著睡衣,背對他站的人。
右手有支煙,星火明明滅滅,沒有停的時候。
樂言怕突然走過來嚇著奕煬,所以故意擦著地弄出點動靜,就見背對他的人手上動作一頓,不抽菸了。
走近才發現,一地菸頭,人站了多久可想而知。樂言的心瞬間一再下墜,從後緊緊抱著他,抱到一整片冰涼,「奕煬想奶奶了?」
半分鐘的沉默,奕煬輕『嗯』一聲,捻滅手頭的半支煙,轉身回抱著樂言,搓一搓兔子還有些溫熱的脊背,裝作沒事人一般問他:「寶寶怎麼起來了?」
「渴了,醒來發現你不在。」樂言覺得奕煬都快凍僵了,如同抱著一塊冰,心疼道:「回去吧,你會生病。」
「好。」
回了房間也沒開燈,樂言抬手幫他搓冰涼涼的臉,意外摸到一手濕潤,是淚,樂言知道一定是。
但他當不知道,抽紙幫忙擦了,把奕煬的手抱在懷裡,焐熱。
「寶寶,你進病房,奶奶醒來過嗎?」奕煬頓了頓,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地問:「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醒來了,說了她愛的花,花根爛了,奶奶說那是爺爺送的,一定要刨開治一治根,枯死就可惜了。」說到這兒,樂言在醫院止住的眼淚又來了,淌得滿枕頭都是,他把葉奶奶的話,連語氣都一比一還原,一字不落說給奕煬聽。
「老公,你千萬不要難過,奶奶會和爺爺,爸爸媽媽,以及沈老師他們見面,他們會在那邊等著你。」兔子哭糊塗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安慰的聲音卻是字字清晰。
奕煬原本感動了,被『他們會在那邊等著你』幾個字弄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寶寶不哭,這話以後不准對別人說,不禮貌。」
「嗯?」樂言以為是自己哭出鼻涕泡的原因,這樣的行為確實不算禮貌。
奕煬認真道:「我也不全是難過,奶奶早早就一個人生活,後來又沒了孩子,病痛纏身好多年,這輩子孤獨又痛苦,她走得不痛苦,醫生也這樣說。她隻字不說葉傳熹的不好,可能葉傳熹是真心對待她的。」
奕煬拿到的錄音筆里全是葉傳熹照顧葉媛晴的證據,有時候在醫院一待就是整夜。這麼比起來,奕煬這個孫子當得實在不稱職。
葉傳熹估計也恨他,恨他一直沒空,葉媛晴天天念叨,奕煬卻總在忙碌。
所以恨得不想他見最後一面……
第二天起來莊園裡掛了白布,哪裡都是,門口兩個大白燈籠晃晃悠悠,下起雪顯得蒼涼無比。
奕煬要去醫院取奶奶的骨灰,下雪了,樂言就沒跟著去,獨自跑去奶奶說的那棵樹下刨樹根,他想貢獻一點微薄力量,讓這棵花樹挺過這個冬天。
樹要是活了,奶奶一定會看到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樂言把自己想傷心了,第三輪哭泣。邊哭邊刨,可憐死了。
江家和奕家沾點親,第一天就來幫忙,江崇年把明揚送到華林莊園,自己沒下車直接去了醫院。
明揚進來老遠望見蹲在柵欄邊刨坑的人,小跑過來,心滿意足望見那枚兔頭婚戒,眼睛都亮了。
他找了一截枯木,安安靜靜蹲在樂言邊上幫他一起刨坑,樂言詫異看他一眼,抬手抹了眼淚。
明揚從兜里掏出一顆棒棒糖,剝開遞給他,「給你。」
樂言沒手接,直接張嘴咬住,繼續埋頭苦刨。
明揚捏著棍子不動,說:「你的戒指真好看。」
樂言看他一眼,「你的也很好看。」
「你的是兔子。」明揚蹲著往他那邊挪了兩步,小聲問:「我在一隻兔子手上看到過。你是不是那隻侏儒兔子,特別小,很可愛!你具體是什麼品種啊,我真的很想要一隻!」
「啊?」樂言的臉紅了白,白了紅,支支吾吾搖頭,下意識說:「你才是兔子。」
「不,我是貓。」
哐哐兩聲,樂言手裡的鏟子挖到了一個鐵玩意兒,帶鎖。大腦瞬間嗡聲一片,第六感:「鐵,鎖,保險箱?!」
兩人刨得滿頭大汗,扣出一個四方鐵盒,應該埋進去不久,看著一點也不舊。樂言把手上的泥蹭在膝蓋上,摸手機給奕煬打電話,之後箱子被義城刑偵二隊,那位叫做佟林的警官拿走了。
明揚拍拍手上的泥,問:「這個坑還要填上嗎?」
「不,根生病,壞了,要治一治。」樂言不知道怎麼治,抬頭望一眼明揚,「你知道嗎?打點滴行不行?」
人類都是打點滴,兔子也打。
「什麼點滴?」明揚也比較生疏,家裡的花草有專門的人打理,他更多時候只負責欣賞,「要不我幫你問問我老公?他以前當過醫生,但還沒救過樹。」
「根其實是凍壞了,要不……暖一暖看看?」樂言脫了外套,準備埋在土裡,被明揚拉住了,「你這個衣服不太行,我的可以,羊羔毛,毛茸茸的暖和。」
樂言說:「兩件更暖和。」
於是,一兔一貓,在大夥最忙碌的時候,埋了兩件外套在土裡。
保險箱是密碼鎖,試了奕煬的生日,一下打開了,裡面有三張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於是,當年葉傳熹和司機錢阜軍的計劃終於公之於眾。傳言不錯,葉傳熹不甘做綠葉,因妒生恨密謀殺害奕氏夫婦倆,車禍不是意外,是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