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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開開闔闔,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響。
直到很久過去,終是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不!!!」
她撲上去,不顧滿地的積水,狠狠推開帝贏,像是早就埋下的荊棘的種子,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激發!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天煞孤星,都是你害死了本宮的孩子!都是因為你……」
女人尖銳刺耳的聲音一字字扎入木然的大腦,像是密密麻麻無比鋒利的刀劍。
密密麻麻的扎滿心臟。
沒有一絲的空隙。
連血淌出來的縫隙都沒有!
快要喘不過氣來。
直到一句歇斯底里的:「該死的,明明是你啊!你這個天殺的…還我兒命來…」傳入耳朵,帝贏的心臟,終是徹底碎裂。
他陷入一種無法控制的癲狂狀態,紅著眼,紅著臉,去搶那半具嬌小的殘軀,卻只搶到一截稚嫩的胳膊!
沒錯,小桃花原本完整的胳膊,竟被帝贏一下子扯斷了!
可並不是因為他用力過猛!
而是那條胳膊不知因什麼原因,變得軟爛無比,胳膊被扯斷的根部,竟流淌出一灘烏黑的血水!
慢慢的,倆人手中的小桃花,竟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慢慢垮塌融化!
先是臉皮一點點的往下拉垂,變長,化掉!
像是融掉的糖漿人,又像是烤化的蠟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形、融化、坍塌……最後變成一灘烏血,淋淋漓漓淌入黑水中!
「不!!!」
帝贏徹底崩潰!
從未像此刻這般恨,從未像此刻這般想要殺人!
鋪天蓋地的仇恨好似將他整個人湮滅,這萬惡的世道,究竟是誰如此殘忍?
他更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麼也做不了。
直到他緊緊握住小桃花手腕腕骨,最後也融成血水淌落……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他瘋狂地抬手去抓,驚愕地發現手心血污,竟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擦抹了乾淨!
連帶那些血水,也逐漸在空氣中,在他手心,在陰寒的黑水裡,消散了……
帝贏還在陰冷的潭水裡,抓撈著,企圖抓住哪怕一絲絲,那握都握不住的,屬於小桃花的血水。
最終,卻只抓得兩手空空。
心也空。
一雙深陷的鳳眸空洞無神,徹底麻木和絕望。
咬破皮的嘴唇囁嚅著,在顫抖中發出呻/吟般的呢喃聲,吐字不清,模糊難辨。
他說的是:「小桃花,別走……求求你,別走…別離開我,我只剩下一個你了……」
「小桃花,小桃花,又是小桃花!」
黑暗裡,帝贏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抱怨:「還他媽口口聲聲說愛我,呵!男人,真是有兩條腿就想成仙,站在地上要想上天,就你那眼縫跟ATM銀行自動取款機插卡口差不多寬的能見度,還想吃著碗裡看著鍋里?」
帝贏猛地睜開眼睛!
窗外是料峭初春的寒氣,灰濛濛的天空上浮動著大朵大朵鉛灰色沉重的雲,無月無星。
窗里是熟悉的客棧布局,燈罩透出暖光,照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暈來。
映入眼底的,卻是一張絕美放大的俊臉。
杏面桃願,一雙秋波剪水的狐狸眼忽閃忽閃,朱唇微張,皓齒淺露,玉做的一樣。
而他眼尾的紅痣,與小桃花死時,粘在眼尾的血漬,竟驚人的相似!
帝贏眼皮子一跳,呼吸隨之一滯。
冷硬下顎線緊繃,似在叫囂著死寂般的冷怒,雙眸猩紅如猛獸,像是失了所有理智!
「王爺,你醒了?睡好了吧?」見他臉色不對,江玉隕忙陪上乖巧的笑,雙頰梨渦很淺,歲月很深。
與小桃花軟頰上的那對梨渦,完全重疊,如出一轍。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相似?
帝贏眼尾泛起薄薄的紅,墨色冷眸氤氳著一層瑩光,猛地掐住江玉隕脖頸,「妖精,你究竟是誰!?」
「咳……」
臥槽泥馬!
這狗比王又抽什麼風?!
江玉隕嚇得三魂渺渺,七魄茫茫!
邊咳邊喘:「王,王爺……你…你說過……要拿我當寶貝的咳……」
帝贏一愣,一驚。
猛然記起,無數個與眼前人纏綿悱惻的畫面,那汁液橫流的甘甜,死死咬緊的包裹,水到渠成般的融洽……
關於小桃花悲切的記憶,瞬間被那些旖旎的畫面,如同春/潮來襲般,逐一衝破。
末了,帝贏理智回籠,伸手環住江玉隕,在人唇上落下滾燙一吻,「對不起,方才本王,做噩夢了……」
一吻結束,他又好奇地打量起四周:「奇怪,我們不是被壞人迷暈了嗎?夫人怎麼沒事?」
剛剛叫我妖精,還要掐死我,現在又叫我夫人,還親我……
草泥馬,六月的天都不帶翻臉這麼快的!
江玉隕心底罵開了鍋,面上卻不動聲色:「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沒事。可能因為我是妖精的原因吧。王爺,這客棧古里古怪的,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吧。」
看著眼前的少年又軟又糯,沒半點攻擊性,奶貓一樣乖順,剛剛無緣無故被掐了脖子,也不敢生氣。
那玉一樣的脖頸,泛起掐出的紅痕,明明很痛,也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