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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跑出去,他哥就不用再受刑罰,而是可以重入輪迴嗎?
可楚倚陽跟北堂寒夜卻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官吏再次對著下面的亡魂補充道:「修道一途,與天爭,與人爭,你們活著的時候已經爭走了陽間眾生的很多東西。現在到了幽冥,還是要爭——你們周圍不止修士,還有很多凡人,這一次你們就跟這些凡人一起,爭這個逃離審判司的機會。」
眾多修士的亡魂聽了,朝著周圍看去,果然注意到周圍很多鬼魂都是一副惶然模樣,跟到了幽冥也敢爭一爭的修士不同。
一時間,所有人都五味雜陳,尤其是方才那個聲音說的,他們在活著的時候就已經爭盡天地靈秀,現在到了冥府,還要繼續搶奪他們的一線生機。
然而官吏卻不打算等他們再權衡鬥爭,很快手中就現出了一面銅鑼,重重地敲擊了一計。
音波在校場上空蕩開,這一刻,不管前一息在想想什麼,底下聚集的亡魂全都條件反射地向前奔跑,朝著那代表盡頭的高牆衝刺起來。
官吏放下了銅鑼,饒有興致地看著下方追逐的景象。
前面兩場還好,陷入其中的人只是知道自己要是落在後面將會面對的是死亡,可是這一次,他們要克服的卻是別的東西。
來了冥府,不管生前修為境界有多高,現在都不過是一個強壯一些的亡魂而已。
跟周圍的普通鬼魂比起來,並沒有太大的體力上的優勢。
他想跟身旁的兩位說兩句什麼,卻見到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下方,顯然對這場角逐的結果很是感興趣,而那個來找兄長的小子更是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拽起他哥就跑。
知曉他們暫時沒有說話的興致,官吏於是也安然地閉嘴了,籠著手看下面的生死之爭。
在平坦的地面上奔跑,對這些亡魂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就算是最普通的凡人,也能在求生的念頭下發揮出最不可思議的速度。
不過這既然是關係到輪迴名額的「試煉」,就不可能這麼簡單了,他們正在奔跑中,就感到腳下的地面如波浪一般涌動起伏起來。
隨後,伴隨這樣的動靜,校場的地面更是突然開裂塌陷,裂出無數大坑,正好衝到上面的人瞬間就掉了下去,被地縫跟大坑吞沒。
底下霎時間哀嚎四起,還有尚且幼小的孩子大聲地哭起來,實在是叫人不忍。
這個時候,是繼續自己沖向重入輪迴的機會,還是將這些人救起來,這成為了很多人猶豫的抉擇。
端木元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哥哥,心中不斷地默念:「不要管,不要管,哥哥!你快跑,你快自己跑,不要管他們!」
明明像那人說的那樣,已經做過惡人,要落到這裡接受懲罰,就不要再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了。
他哥在陽間的時候,就是極其擅長戰鬥的修士,到了這樣的環境中,自然也輕鬆閃避過了地上冒出的這些陷阱。
只要他不去管周圍的普通人,而是自己沖向校場盡頭,就一定能從裡面出來,得到重入輪迴的機會。
不能再做修士也好,不記得自己也好,都無所謂了。
只要能夠再次相見,哥哥曾經照顧了他一世,這一次換他來做哥哥……
然而上天仿佛聽不到他的祈願,他的哥哥依舊沒有做出獨自突圍的選擇。
他明明已經跑到了很前面,超越了大多數人,卻還是在變故發生的時候選擇了折返回來,去救離他最近的人。
在他回來救人的時候,已經有人趁著這個機會超過了他,跑到前面的位置去了。
他卻像完全看不到一樣,救下一人之後,轉頭又去救另一人。
那麼多人都陷入地縫中,他竟像是要一個一個地救過去。
在場不少修士只是救離自己最近的人,救完之後便打算繼續跑了,看到他這般舉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最後一咬牙,也跟著回去一起救人。
楚倚陽跟北堂寒夜已經看出了這場試煉的名堂,但見這個年輕人如此,還是感覺到了對方的心性之佳。
審判司的官吏說得沒錯,修士就是爭奪天地靈秀供自己修行,占了凡間生靈許多的資源,所以當凡間生靈有難的時候,就到了他們這些人歸還的時候。
端木元的兄長所為,正是如此,無論何時,無論他還有多少的力量,每一分每一毫他都謹記著要用在救人上面。
楚倚陽對著北堂寒夜低聲道:「如果他不是早夭,那未來一定會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修。」
北堂寒夜無聲地贊同了他的話。
而沒有看透的端木元到了這時候,已經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看到了,已經有人跑到了那面牆底下,開始靈活地往上爬,被救起來的人也不斷聚集過去,也在試圖攀爬。
可他的哥哥卻還是在那裡,還在救掉下去的人,雖然有人在他旁邊搭把手,可是掉下去的人那麼多,他想要全部救上來,還是遙遙無期。
他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身旁的官吏又拿出了那面銅鑼,隨著他的用力一敲,端木元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
鐺——
鑼聲響徹整個校場,不管是在攀爬的也好,還是在救人的也好,動作全都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敲完鑼的官吏施施然地放下手,開口道:「忘了說,這是有時間限制的。你們還有十息時間,當我再次敲響鑼的時候,還留在校場中的人就要回去繼續接受刑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