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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的門開了,裡面溫暖的光芒透了出來,將門前的雪染上了微微的暖色。
裡面出來了兩個身影,一個是做著崑崙劍宗弟子打扮的美麗少女,另一個是比她成熟的、做著女冠打扮的女子。
她的容顏完美,氣質清貴,如同雪中神女。
北堂寒夜看著她,看著她的眉眼間熟悉的影子,那是他每一次在鏡中見到自己的時候,都會看到的影子。
自己上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是四歲生辰在雪中跪到昏迷那一次,還是被師尊收入門牆、成為劍子的時候?
但無論哪一次,北堂寒夜都沒有見過這張美麗的臉上有著此刻這樣放鬆的笑容。
「師伯留步,我——」那來自旁峰的美麗少女原本要讓洞府的主人不必相送,目光卻無意中掃到站在風雪之中的人影,頓時朝著這個方向驚訝地睜圓了眼睛,「劍尊?」
在她身旁,原本還帶著笑容的女冠朝著她目光所看的方向看了過來。
她與北堂寒夜的視線在風雪中遇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見到這張臉變回自己熟悉的、冷若冰霜的模樣,看到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隱含的冰冷跟厭惡,雪中站著的人眼中的光芒再次恢復了沉寂。
風雪驟狂,母子二人之間隔著漫天的風雪對視。
那來到這座罕有人至的洞府拜訪、向在這裡隱世不出的師伯討要她培育的異種蓮花的少女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她直覺自己不該留在這裡,於是對北堂寒夜行了一禮,說了聲「弟子告退」,趕緊離去。
在冒著風雪御劍而起之時,她想起劍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人都被冰雪浸透,又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他們那一峰負責的是照看崑崙巔的異種蓮花,時常在劍尊的住處進出,但卻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能見到當時還是劍子的劍尊。
因此,想到即便今日被凍了一下,卻近距離見到劍尊冠絕四境的俊臉,她還是感覺十分值得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儲物袋,異種蓮花的種子此刻已經放在了裡頭。
忽然之間,她想起先前在這位隱居於無名雪峰的莫師伯身上察覺到的一絲熟悉感,眼前再次浮現出北堂劍尊那張完美的面孔,忍不住又打了個寒戰。
雪峰之上,母子二人仍舊站在原地,當母親的沒有讓他進來,當兒子的也沒有朝她走過去。
做著女冠打扮的洞府主人看著他,見到他的修為已經到了渡劫之後、連自己都已經隱隱看不透了,這才在風聲中緩緩地開口:「渡劫期了。」
北堂寒夜:「是。」
母子二人雖然同在崑崙,卻多年未見,今日意外相見,對話竟然就只有這幾個字。
隱居在這座無名雪峰、多年不見外人的女冠因為心魔修為停滯很久,後來放下了一些,才能夠再次踏上修行之路,比起多年之前並沒有什麼精進。
北堂寒夜此刻再見到她,心中也再沒有了幼年時離開這裡到崑崙巔去,想要努力修行,有朝一日踏上煌煌正道,回來向她證明自己,得到她認可的心情。
他的母親看他更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甚至一個陌生的旁峰弟子,都能夠在她這裡得到比他更多的善意。
他沒有隨父姓,也沒有隨母姓,北堂這個姓氏屬於他的外祖母。
她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來摒除他這個心魔,身體力行地說明了她一絲一毫的聯繫也不想跟他產生。
今日開門送客,意外見了他,雖然不再像他幼年時那樣,要將他從這座雪峰上驅逐出去,但是在說完那四個字之後,她對他也再沒有什麼可說的。
在兒子的注視下,她轉過身去,朝著洞府深處走去。
身後的石門又再次緩緩地落下,將外面的風雪阻隔,也將他的視線徹底阻擋在了外面。
石門落在地上,濺起一片雪塵。
北堂寒夜站在雪中,雪夜向他透出的最後一點光芒,被落下的石門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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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皇都之亂平息,劍尊回歸崑崙第一日,就封閉了崑崙巔。
翌日一早,像往常一樣前來打掃大殿的弟子見到眼前將大殿籠罩住的禁制,有些錯愕。
「不用去了。」平台上籠罩的雲霧散去,露出了其中大司座的身影,他朝著被擋住去路的弟子走過來,「劍尊從昨日起閉關,在他出來之前,你們都不用來了。」
「是。」
負責打掃的弟子恭敬地應是,大司座對他們一擺手,站在原地繼續望著大殿的方向。
這群弟子御劍離開時,看著猶如被扣在藍色的光幕之中的崑崙巔,忍不住低聲交流:「劍尊一回來就閉關,不知道軒轅皇朝是發生了何等嚴重的事。」
殺戮道只有經歷足夠多的殺戮,將一顆殺戮之心打磨得鋒利無比,才能夠突破。
劍尊這次出去不過數日,回來就要閉關,不知他是經歷了什麼樣的對手,能夠在殺戮道上更進一步。
不過有一點所有人都很清楚,劍尊遇到的對手強勁,之後四境的形式或許會越發嚴峻。
他們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但是,他們的劍尊修行殺戮道,每一次閉關再出來都會境界大漲。
他就是他們崑崙劍宗最鋒利的那把劍,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