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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到底如何,楚倚陽已經無心探究,他只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身影。
神君留下的只是一段影像,沒有獨立的意識,無法辨別來的是什麼人,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楚倚陽,他也依舊把楚倚陽認成是自己的弟弟。
按照一早設定好的程序,神君對他說著來自兄長的囑託:「……我這次離開或許會比較久,所以想給你留下一點驚喜。」
楚倚陽的大腦被理智和情感分開兩半,情感的那一半在用力地叫囂,要他去探尋為什麼神君會跟自己早逝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理智的那一半卻自動分析著神君的話。
神君話里的信息提取出來大致意思是,天梯盡頭有離開這裡的出口,他在那裡設立了一個傳送陣。
「……你想要出去,不是非要等到我回來。」神君眼中有著包容萬物的溫和,這般的神情與目光令楚倚陽越發恍惚,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現實還是自己的夢境。
神君有著一張與他記憶中的父親一模一樣的臉。
在他還沒有轉過頭來的時候,光是看到他側臉的一點輪廓,楚倚陽就已經被完全攝住了心神。
等到他轉過來正對著自己,跟自己說話,他就更加無法思考其他。
父母離開得太早,他們的照片掛在牆上,已經永遠不會再老去,因為樣貌不會再變化,所以楚倚陽對父親的面孔印象更加深刻。
只是,神君的臉跟父親長得一模一樣,這究竟是他真實的面孔就長這樣,還是因為作為父神,他那張無所定型的面孔會隨著看到他的人變化而變化?
自己看到他,就是自己的父親,而北堂看到他的話,就會是獄修羅。
可惜這白光洪流中只有他自己一個,楚倚陽沒有另一個人來做對照,也沒有這個世界的記載可做參考。
神君在這個世界是沒有留下真容記載的,就連他的神君像面孔都是空白的。
楚倚陽只能在壓抑住情感的同時,盡力去分析神君留下的訊息。
阻止鬼君的辦法,或許就在其中。
「……這個世界雖然存在已久,但卻還不夠完美,生靈只有生前的時間,卻沒有死後的世界。只有在你的誕生之地建立起完整的輪迴,這個世界才算是真正的完整了。
「到時候,身為基石的你就有機會脫離出來,不再被規則束縛,這裡也不會因為沒有了你而崩塌。」
「這個世界雖然是屬於神明的,但它最終會屬於世間生靈。
「總有一天,他們會不再需要我們,到時就是你得到自由的時候了。」
白光洪流中沒有其他聲音,系統到現在還沒結束信息的接收。
楚倚陽拼湊出了這個世界的真實:「原來這才是天梯盡頭被封鎖,成仙之人無法脫離的真正原因嗎?」
神明還被禁錮在過去,這個世界的凡人卻走在了他前面。
在鬼君從幽冥出來,找到兄長留給他的期望,完整這個世界之前,凡人就已經抵達了這片曾經屬於神的領域。
甚至在鬼君想要毀掉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與他抗衡的能力,封印了他前往中州的路。
於是,這個還需要繼續完善的世界陷入了停擺,神君在天梯盡頭留下的封鎖也無人打開,讓一代代驚才絕艷的修士被困在了中州。
這件事不能說是誰對誰錯,站在修士這一邊,他們沒有做錯,而站在鬼君的角度,他也沒有做錯。
甚至是留下封印離去的神君,他也在這裡留下了鑰匙,保證哪怕自己沒有及時回來,一切也能繼續發展。
可是,楚倚陽看著籠罩著一層溫柔的虛幻光芒的神君,輕聲問出了那個也許是鬼君最想問他的問題:「為什麼你沒有回來呢?」
不知此刻身在何處的神君仍在溫柔地說:「……儘管哥哥答應過會陪著你長大,但哥哥更希望在我不在的時候,你已經成長到了可以獨自離開這裡來找我的地步。」
他留下了坐標!
幾乎是在神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楚倚陽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天梯盡頭的傳送陣中藏有坐標,就意味著存在一條離開此界的通道。
哪怕自己無法打開那條通道,把這些告訴鬼君,也能讓他放棄滅世,轉而去尋找兄長的所在。
這個坐標會落在哪裡?通道又要怎麼從內部開啟呢?
還有,這一次的傳送陣異變又是怎麼發生的?
就在楚倚陽心中念頭紛亂的時候,站在白光中的神君抬起了一隻手,然後在他掌心凝聚出了一張紙。
紙張漸漸凝實,他的身影卻漸漸虛化。
楚倚陽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在那道虛影徹底淡去前接住了那張紙。
紙張落入手中,楚倚陽彎曲手指,收緊了掌心,才有了真實感。
等他再抬頭,與他逝去的父親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神君虛影已經在白光洪流中消散了。
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楚倚陽感到一陣悵然。
能在這個世界,在這種意想不到的時候再見到父親的面孔,對每一個失去父親的人來說都是意外的贈禮。
只可惜弟弟不在這裡。
他很快收拾心情,右手一翻收起了書信。
儘管很想看神君在上面留下了什麼信息,但這裡不合適。
他看著越加湍急的白色光流,它們在把他帶向某個設定好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