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24章 命最好的女人
韓庚辰自秦州回來,便一直沒有領職。自上次韓國棟救駕受傷後,陛下隱隱透露讓他留京的想法。
韓庚辰此刻主動提出任職洪州,有兩個原因,一是韓家樹大招風,水滿則溢;二是新法急切需要人來執行。
「如今新法推出,困難重重,稍有不慎,滿盤皆輸。京里人手已夠,外面卻需要安定。」韓庚辰看著蘇希錦二人道,「三叔走後,還請你倆照顧好府上一家老小。」
「多謝三叔,」蘇希錦很是感激。
試點的這五個州府,若有一點短板的地方,就會被反對派群起而攻之。以此打壓新法推行,恢復舊政。韓庚辰捨棄京中職位,甘願前往西夏邊緣的洪州,何嘗不是為她看守一州?
「一家人不必客氣,」韓庚辰擺了擺手,三人並肩而行,「三叔這次走,還得向你取經。新法試行,必然有許多細節之處,一會兒還請你為三叔講解一番。」
這是自然的,蘇希錦不僅將新法細節之處告訴他,同時還將自己的外任經歷逐一告知。
韓庚辰自國子監畢業後就一直在外赴任,經驗豐富,倒令她開了眼界。
慶豐十三年十月末,韓庚辰隻身一人赴任洪州,因著幾個孩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妻費氏和妾梅氏俱留了下來。
隨著新法的實施,朝廷與民間皆暗潮湧動。呂氏因支持新法,獲得了周武煦的重視,如此一比,倒顯得謝氏黯然無光。
蘇希錦辭了刑部修編律法一職,專心致志推動新法。不過下朝之後,也常受謝卯寅邀請,一起探討律法。
這日兩人在路上說著「故意」和「過失」時,就見嘉樂公主蹦蹦跳跳出宮。
蘇希錦想起大婚之時的那張紙,總覺得那送消息之人她見過,無奈回憶許久也想不出來。
「你與嘉樂公主有舊?」謝卯寅見她望著嘉樂公主的身影,愣愣出神,不由問道。
蘇希錦眨了眨眼,「沒有,只是想著公主相貌無雙,身份貴重,又深受陛下寵愛,令人羨慕罷了。」
謝卯寅神色有點淡,「何需羨慕她?大人之偉績,怕是天下女子都羨慕不來。」
蘇希錦笑了笑,觀他對嘉樂公主並不熱衷,眼睛一轉,問道,「公主受謝侍郎之故回京,應當與謝家關係極好才是。怎我看你與公主並不大熟悉?」
「我私下與公主只見過一面,並無甚交集,或許謝大人與公主比較熟。」他回。
他有些看不懂嘉樂公主為人,自打與她相交,謝家一次兩次步入險境,然謝侍郎依舊對她很好,竟從不曾懷疑。
蘇希錦與他有著同樣的疑惑,不同的是她比謝卯寅更多了一種探究。
又過了兩天朝中放旬假,韓韞玉實現諾言帶蘇希錦回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在蘇家顯然不適合。
蘇家的姑娘常常走錯道,走著走著就回了娘家。姑爺不僅不怪罪,反而也跟著回岳父家住。除此之外,兩口子放旬假也常常過來探望。
「快去告訴老爺夫人,姑爺又帶著大人回來了。」
一個「又」字足以見得兩人回家的頻率之高。
不一會兒林氏就帶著大舅母出來接人,「昨日就收到韞玉的消息,一早就準備好了。」
蘇希錦叫了聲娘,笑道:「大舅母也來了?」
大舅母說,「昨日正哥兒進林子裡打了頭獐子,我送過來你們嘗嘗。」
獐子肉嫩,林氏最喜愛吃。
林氏招呼幾人進去,摟著蘇希錦直摸頭,「那日之事真是擔心死娘親了。」
聽說人就死在她面前,想想都叫人恐怖。
「有韓大哥在,沒事。」蘇希錦不甚在意。
韓韞玉聽她如此說,忍不住勾了勾唇。
大舅母看在眼裡,心生歡喜,只想到什麼,忍不住嘆息了一口氣。
「大舅母嘆氣做甚?」蘇希錦問,見她不回,忍不住猜測,「可是表哥遇到了什麼事?」
她是如此的聰明,一猜就中。
「不只是你表哥,林家整個生意都出了問題。」她搖頭,「這些日子不知怎麼回事,訂好的貨,對方說不要就不要。有些是咱們跟別人訂的,賣家臨時又要加價。前夜還有一批貨被官府扣了。」
蘇希錦問道,「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按說到了林家這個階級,誰都知道對方的底細,不會輕易毀約。除非對方的來頭很大,或是迫不得已。
大舅母頓了一下,表示不知道,「咱們家一直以和為貴,不曾得罪人。哎,來時你表哥不讓大舅母說,看我這嘴,就是心裡藏不住事。」
蘇希錦大概已經猜到了些什麼,晚點用過晚膳,她與韓韞玉商量,「這事想必是因我而起。」
就連是誰她都猜到了。
誰都知道林家是她外家,而她又嫁入了韓府。如此敢跟林家對著幹,說明對方並不懼怕蘇家和韓家。
當朝不怕蘇家的有很多,不怕韓家的估計就謝、呂、聶幾家了。
再聯繫近日朝堂之事,估計是衝著新法來的。呂家支持新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她過意不去。謝、聶同穿一條褲子,因此除了謝家,她想不出來還有誰。
「你想如何做?」韓韞玉問。
十月的秋菊正開得正旺,黃燦燦一片,香味馥郁。兩人漫步在院子裡,閒適從容。
「我想先見過表哥再做打算。」
「好,」隨手摘了一朵花菊戴在她鬂間,「我陪你一起。正好明日想帶你去無名山遊獵,不如叫上表哥一起?」
就有丫頭去通知林舒正,第二日天明,幾人就往無名山而去。中途遇到邱笙笙兩口子,隊伍逐漸壯大起來。
「好久不曾出來放風,真是快活。」邱笙笙敏捷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活力四射。
邵玉嚇了一跳,忙扶住她,輕聲叮囑:「小心些。」
那態度,跟照顧國寶一樣。
「我省得。」邱笙笙連忙收斂,拉著蘇希錦躲在一邊。
蘇希錦覺得不對,盯著她的肚子打量:「你懷孕了?」
「嗨,」眼見著瞞不住,邱笙笙坦白從寬,「才兩個多月,還沒坐穩胎,不方便與你們說。」
邱笙笙成親三年,頭一年懷有一胎,被她粗心大意弄掉了,後來就一直沒懷上。眼見著都第三年,肚子還無反應,縱使邵家再喜歡邱笙笙,也起了納妾的想法。
幸好邵鈺有主見,咬定心意死不鬆口,這才盼來第二胎。
「一會兒你小心些,」蘇希錦知道事情原委,細心叮囑,「就不要跟我們一起進山了。」
她自是不捨得。
一伙人進了山林,漫山遍野追著野物跑。蘇希錦尋了個機會與林舒正說話。
「表哥,家裡生意是不是出了些事?」
「我娘跟你說的吧?」林舒正嗤笑,一雙狐狸眼波光粼粼,魅惑十足,「你大舅母就愛操心,都與她說了不是多大的事,過兩天就好了,她愣是不信。」
蘇希錦垂眸,「是針對我的吧?」
「生意上的往來,關你什麼事?」他挑眉,伸手彈了彈她額頭,「怪不得長不高,這麼多年還跟你大舅母一樣,瞎操心。」
蘇希錦拿開他的手,張嘴辯道,「你不要扯開話題,我都知道了。今日找你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事。大約是謝家在背後出手,拿你們來要挾於我。」
「所以呢?」他挑眉,「要挾到了嗎?你打算怎麼做?」
蘇希錦抬起下巴,「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謝家底下生意不少,想找麻煩輕而易舉,只不過他們財大氣粗,可能根本不在乎這點皮毛。
打蛇應當打七寸。
「謝家的嫡長子謝卯寅與我有些交情,我可以先去尋他說和。若謝家再不住手,休怪我出手。」
難就難在謝卯寅恐怕並不知謝家之事,或者知道不便於出手。
「行了,表哥自有打算。」林舒正伸手欲摸她腦袋,伸到半空又戀戀不捨收回,「別為了這麼些個腌臢事,髒了你的手。」
蘇希錦皺眉,「這哪是什麼腌臢事?」她這是公然報復。
「行了,你表哥是什麼人?」林舒正笑容邪惡又不屑,「十歲就隨著你外祖父出入商場,十五歲自己獨立做事,到現在成為全天下最富有之人。真以為我是繡花枕頭不是?」
見她還有擔憂,他直接一個爆栗砸了過去,「你看不起誰呢?這世上不是人人都怕他謝家。」
大家族裡見不得光的事最多,尤其是謝二公子那個全身帶洞的bug。
表哥不讓幫忙,蘇希錦無可奈何。
而韓韞玉早已經料到如此結果,一點也不意外。
隔了不久,聽說開封府里許多商賈被人套著麻袋打了。又聽說謝二公子喝醉了酒,跑到大街上裸奔,被人畫了畫,私下傳閱。還有妓女上門找謝侍郎,說懷了他的骨肉。與此同時,謝家殺害嫡長孫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謝家雞飛狗跳,自顧不暇。
用林舒正的話來說,左右誰也不敢撕破臉,比陰謀詭計,誰能比過他?
彼時蘇希錦正與韓韞玉下棋,聞得這些消息,樂得直打滾。
韓韞玉無奈為她揉肚子,心想林舒正若是愛讀書,倒是個不可多得的詭秘之臣。可惜,鑽進了錢眼裡。
十一月,天氣驟冷,雖還不見下雪,然眾人早早穿起了襖子。
蘇希錦怕冷,在官袍里套了一層又一層,身子一下子圓潤起來。
引得潘氏私下與女兒嘀咕,「你大嫂是不是懷孕了?」
韓顏玉是個守不住話的,轉頭就跑來問蘇希錦,得知緣由,回去好一陣嘲笑。
因著今年收服了西南夷,周武煦格外高興,趁著第一場雪還未到來之機,率領文武百官去圍場冬獵。
冬獵與秋獵不同,獵場有一塊空地,大約有一個標準足球場那般大。兩邊設有高台,許多青年人都會下場跑馬,比試騎射。
邵鈺與韓韞玉都下場了,蘇希錦與邱笙笙待在高台,緊緊注視著他們。
突然她發現陛下身邊多了一個女孩,那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溫柔可人,蹲在呂后與皇上的中間,溫婉地給娘娘捶腿。
邱笙笙悄咪咪與她八卦,「她是四皇子妃的堂妹妹,聽說皇后娘娘想將她獻給陛下。」
蘇希錦擰眉,這么小,作孽啊。
身邊也有人在討論此事,「呂小姐已經進宮一個多月了吧。」
「她生有一把好嗓子,娘娘每晚必須要聽她讀書,才能睡著。」
幾位方成親的夫人小聲討論,「娘娘當真母儀天下,賢惠大度。」
一把年紀了,還得給丈夫納妾,換作她們是做不到的。
「要我說整個京都城,只有蘇大人命最好。嫁了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上無婆婆,下無妾室,自己也爭氣考中狀元。」
「可不是,蘇大人的運氣是咱們羨慕不來的。」
「我看未必,」有人反對,「成親是一輩子的事,如今新鮮感還在,自然是好的。等有了孩子,那才能看出問題來。」
一群女子默默無言,也對,哪家不是主母懷孕,就開始給丈夫納妾抬通房的?
「這麼說,還是邱大人命最好,」有女子笑說,「成親三年,雖無子嗣,邵大人卻也不曾納妾。」
聊著聊著,她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有官職的女子,丈夫都不曾納妾,但也不曾有子嗣。這是為何?
蘇希錦與邱笙笙坐在幾人身後,相視一笑。
今年的冬獵維持了整整一天,陛下心情開闊,龍顏大悅,賞賜了好些人。便是對頗有意見的吳王,也捨得給好臉色。
傍晚時分,車隊回城,遙遙見城裡傳來沖天火光。眾人驚愕,侍衛領命查探,後急沖沖趕回,「回陛下,楚王府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