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36章 聖女?
諸位大臣正迷茫他這般做是何意思,就見一男一女從東南角上場。兩人皆身著樸素的灰布袍,低著頭不敢亂看,行動間自有宮中規矩的影子。
韓韞玉讓他們抬起腦袋,吩咐道,「還不參見六公主?」
兩人在場上找了半天,最後走到三位公主面前,各自張望著,不敢下跪。
就有性急的大人問,「你們怎的還不下跪?連自己的主子都認不出來麼?」
「回大人,」灰布女人躊躇半天,小聲稟告,「六公主沒在場上。」
「啊?」場上傳來一片吸氣聲。
「你可看仔細了?」有官員急切問。
「你要清楚你說的話,若污衊皇室,可是殺頭的大罪。」
「回……回大人,」女人哆哆嗦嗦跪下,「六公主確實不在其中,六公主性子柔和,自小跟著庵主學習醫術,閒時還與咱們一起縫補衣物,手上有厚厚的繭。最主要是六公主肖父,生得劍眉朗目,尋常作郎君打扮也不違和。而在場三位貴人生得如花似玉……與六公主大有不同。」
如此,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紛紛出口討伐,兩邊禁軍直接刀指「六公主」。
「大膽妖女,你欺瞞陛下,混入皇宮,究竟是何目的?」龐大人目怒問。
「還有什麼目的?這些天這妖女的作為諸位還沒瞧見嗎?」三公主冷哼,「本宮早就說她是野種,你們就是不信,被這妖女虛偽的面目所迷惑。」
呸,一群見色忘智的男人!
二公主華昌公主則道,「愣著做甚?此妖女冒充皇室,混淆我皇室血脈,傷害囚禁父皇,還不將其速速抓獲?」
兩邊禁軍出動,嘉樂公主淡定站著,全然沒有被識破的慌亂。
她笑道:「韓大人何必咄咄逼人?嘉樂不過心悅你罷了,你願回應便作罷。何至於找兩個來路不明的人欺辱嘉樂?沒得辱沒了大人清廉之名。」
如此狡辯,或許是別人,眾人還會猶豫一下。然對方是韓韞玉,朗朗清白,三代為國的韓家。
「你這妖女死到臨頭還敢狡辯!」三公主氣極。
早些日子她在嘉樂手中吃過虧,此刻對方落難,她恨不得直接上去踩兩腳,方解自己心頭之恨。
「公主不服,韓某這裡還有證人,」韓韞玉繼續。也不見什麼動作,就有凌霄押著七八個女尼姑上場。
幾人甫一見到嘉樂,便跪地大呼冤枉,求文武百官和太子公主救命。
嘉樂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抬起臉得意笑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韓韞玉垂眸,「韓某想著陛下龍體欠安,正好又有佛門中人在場,不如請諸位為陛下祈福,誦一遍《無量壽經》吧!」
幾位尼姑聽後面色慘綠,訥訥低頭蜷縮在一旁,閉口不言。
如此行徑還有什麼不明白?
三公主冷哼一聲,「怎麼?身為佛門中人,幾位大師莫非連經書都不知如何念?」
華昌公主最是爽利,直接命令禁軍將她們抓起來問罪。
誰知方才還柔弱慈悲的尼姑們,紛紛暴走,出手狠辣無情。凌霄等人早有準備,立刻將之拿下。
「蠢貨,」嘉樂氣罵,這麼多禁軍圍著,不是妥妥送人頭嗎?
「諸位大人這般著急,可有顧及陛下安危?」她抬手捋了捋頭髮,笑容肆意,「都說我是妖女,沒有三兩手段,如何配得上這稱呼?」
眾人為之一懼,禁軍不免遲疑,手勁兒放緩,穩中後退,三公主則直接暴走怒罵。
「韓大人?」還是二公主了解韓韞玉,沒有萬分的把握,他不會當眾揭穿她的真實面目。
「公主且看那是誰?」韓韞玉指著她後面。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六皇子和淑妃娘娘兩人扶著一中年男子緩步走來,身後跟著許迎年和華痴。且看那中年男子身材與模樣,不是周武煦是誰?
嘉樂臉上風雲變幻,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三公主嗤笑,儘管她什麼也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她懟人。
「父皇!」魏王涕淚泗流,邊脫冕服邊馬不停蹄跪下,「您總算來了!」
再不來他可真是性命不保。
無人理他,大臣個個直奔陛下而去,唯有韓韞玉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吩咐兩邊將這庵里的妖人拿下。
嘉樂公主抬頭恨恨看向他,「大人似乎很得意?」
他置之不理,如此小人行徑,不屑與之答話。
嘉樂公主低頭輕笑轉而詭異大笑,「大人且看蘇大人去哪裡了?」
清雅容顏神色突變,韓韞玉心覺不安,渾身如被冰誰浸過,而後他猛然抬腿往後宮跑去。
「韓大人,快拜見陛下。」
「韓大人,陛下在此,你要去哪裡?」
他一概不聞,後面有人小聲嘀咕:「韓大人這是怎麼了?」
………
京郊外,一輛簡陋的馬車向著京城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那馬車外面灰撲撲的看起來十分普通,便是迎面遇上也不會有人在意分毫。
到得一段凹凸土泥路,馬車速度不減,顛簸得格外厲害。車廂里傳來一聲「嚶嚀」,趕車的車夫回頭,「條件艱苦,蘇大人且忍著點。」
而在馬車離城半個時辰後,京都四面城門忽然關閉,禁軍全軍出動,一時間城內鶴唳風聲,草木皆兵。
蘇希錦從昏睡中醒來時,外面已經全黑,耳邊傳來車軲轆頻繁轉動聲。
身下的木板硌得人脊背疼痛,她皺眉,只覺得頭重腳輕,難以動彈。
「蘇大人可是醒了?」黑暗中一道女聲在她身邊響起。
驀然出聲,嚇了她好大一跳,好在很快有人點起了燭火。車廂顛簸,那燭火也晃動得厲害。
還是那個女聲恭敬問道:「蘇大人可要用膳?」
蘇希錦不答反問:「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她眯起眼睛打量著車內,裡面十分簡陋,除了她身下的木塌外,就剩一張木桌,桌上擺著一套白瓷茶具。
方才說話的女子將油燈放好,抬起手臂施施然倒茶。
「帶蘇大人去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外面有人回。
蘇希錦皺眉,這聲音她仿佛聽過,但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馬車緩緩停下,那人下到地上,掀開車簾沖蘇希錦伸出一隻手,「大人且先下來。」
「是你?」蘇希錦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想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人正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海盜頭子。
「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海盜頭子篤定。眼底的魚尾紋交叉向上翹起,根根分明。
蘇希錦恍然,「我成親的時候,給我送信的也是你?」
「大人好記性,」他誇讚,「沒想到本官與大人不過一面之緣,也能讓大人記得這般久。」
本官?莫非是哪個國家的臣子?
「非是我記性好,」蘇希錦斂了神,冷嘲熱諷,「實在是大人眼角的皺紋太顯眼。」
別人的魚尾紋都是平行向上,獨他交叉而行,格外奇特。
海盜並不計較她嘴裡的嘲諷,對她仍然很是恭敬,「現在天色已晚,離換乘還有段時間,大人不下來也罷。拾娘,你下去為大人做膳。」
「是,古大人,」矮凳上的女子聽話離去。
身子酸軟得厲害,估計被人下了藥,蘇希錦索性靠在車壁上,定定看向他,「嘉樂是你們的人?」
她是在救陛下的途中被人擄走的。當時兵分兩路,她與花狸引開朝夕殿值守,華痴與淑妃娘娘進內救陛下。只不過在經過一處假山時,她被人擄走。
「哼,」聽聞嘉樂之名,古大人不屑冷笑,「艷娘那蠢貨,為了個男人,壞了聖女的計劃。」
按照他們原先的計劃,直接控制周武煦,擾亂朝綱,暗殺臣子,最終拿下陳國。可艷娘那個傻的,為了韓韞玉竟想將陳皇交出去。
聖女?這又是什麼東西?
就蘇希錦了解,吐蕃、西夏和遼國境內,都沒有一個叫「聖女」的職位。可這人又自稱大人,應當是某個國家或者組織的重要人物。
「原來她真名叫艷娘,」她不在意地撇了撇嘴,「瞧著也不算艷麗,說是純真還差不多。」
又問:「你到底是哪個國家的人?」
可深入皇宮,又可通南北,有著詭異先進的技術,「莫不是北國的皇室?」
北國就指遼國,民間也把它叫做北蠻子。
「非也,」古大人搖頭,「蘇大人猜不到,不必費盡心思……其實也說不一定,大人或許與我國中人見過一面。」
蘇希錦挑眉,「比如艷古?」
「大人……」他驚愕,隨即笑道,「大人當真聰慧,不過艷古早已成為過去,剩下的大人想猜也猜不中。」
拾娘端著飯菜進來,大半天未用飯,蘇希錦早已飢腸轆轆。然飯到嘴邊,她卻不敢動用。
「蘇大人莫不以為我下毒了?」古大人問。
這不明顯著嗎?她現在身子都軟著呢。
蘇希錦心中冷笑,「你們能給陛下用藥,怎知不會給我用藥?蘇某一介女子,自認比不得陛下身份尊貴。」
「大人何必妄自菲薄?」他杵在廂門,好整以暇,「大人所獻的火器,可謂威力無窮。」
蘇希錦心中一凜,福至心靈,「當初火器庫失火,是你們所為?」
當年遼國來陳,帶來了艷娘,也是那期間,火器庫失火,火器圖紙不翼而飛。
「還得感謝皇后娘娘相幫,」古大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若沒有娘娘掩護,他們也離不得京。」
難怪他們可以輕易出入皇宮,原來早與呂皇后暗中勾結。那射向呂皇后的箭,說不得也是他們在殺人滅口。
很多事其實早已有了苗頭,就如賈伯斯所說,「你無法預見性地將生命中的點點滴滴串聯起來。只有在你回頭看的時候,你才會發現這些點點滴滴之間的聯繫。」
經他提示,蘇希錦將過往發生的事一點點聯繫起來,那些曾經的困惑似乎也在這一刻有了解答。
「蘇大人當真不用膳?」對面的男人抱胸觀察著,「大人要知道,這一路吃喝都由我們提供,想要下毒輕而易舉。除非大人不吃不喝……」
那他們還有別的辦法。
他說的有道理,蘇希錦接過拾娘手中的飯菜,與其做些無用功,不如見好就收,卸其心房,保存實力。
所謂飯菜也不過一碗素麵,上面的幾匹葉子還是方才在樹下採摘的野菜。
如蘇希錦所料,吃了那碗麵條,便有一陣疲倦襲來。
她打了個哈欠:「若我沒猜錯,惠州的奚大人和雪娘應該也是你們的人。
古大人笑了笑,「大人還是睡會兒吧,離換乘還遠。」
京中,禁軍翻遍整個京城,都沒找到蘇希錦的影子。韓韞玉紅著眼,瘋了一般往外找。周武煦調動所有兵馬,下令全國範圍搜查。
然一無所獲。
三日後,蘇希錦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或許是換了輛豪華馬車的緣故,這次醒過來腰不酸腿不疼。
其實不論其他,她這幾日過的不耐,對方對她沒有惡意,好酒好菜招待。吃得好睡得好,就是身子軟得很,心裡又憂心京城。
「我說,」馬車駛過熱鬧街道,她朝外喊道,「古大人,咱們都是熟人了,打個商量,下次別下藥了唄?」
「那可不行,」車外,古大人搖了搖頭,「蘇大人聰明絕頂,計謀百出,若不下藥,蘇大人說不得就找機會逃走了。」
「大人放心,這藥無毒無害,除了乏力沒甚其他作用。」
「你這樣實非君子之道。」蘇希錦坦言。
「本官寧肯做小人,不願做君子。」
「要不這樣,」整日下藥算個什麼事兒?蘇希錦皺眉,「我以我的名譽擔保,只待在車內,絕對不會逃走,也定會讓你滿意交差。」
外間不語。
「大人你手段通天,你這車內的丫頭又身懷武藝,而蘇某手無縛雞之力,你還怕什麼?」
「不知大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在絕對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徒勞。你倆武藝高強,監視我這弱女子不是手到擒來?」
「我這身子嬌貴,整日躺著睡著,別還沒到您老家,就病倒了。」
「蘇大人言之有理,」外間沉默一下,竟是點頭同意,「既如此,就依大人之言,即日起不再給給大人吃軟骨粉。但是大人也要堅守自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