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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141章 與裴老論道

    「大人,這個土疙瘩怎麼辦?」

    上車之際,鐵靈握著那黑不溜秋的東西問。

    蘇希錦看了一眼,淡淡道,「扔了吧。」

    半夜三更她上哪兒去弄黑火藥,不過是騙曹華的把戲罷了。

    偏他以為黑火藥是自己貢獻,手裡自然會保留,所以深信不疑。

    「那珍珠呢?」

    鐵靈猶豫問,珍珠算蘇希錦身邊的老人,比她和花狸來得都久。

    蘇希錦腳下略停,想起方才珍珠的哭訴:「以前有商梨姐姐,她伺候大人時候早,壓奴婢一頭,奴婢認。然花狸和鐵靈伺候大人晚,卻與奴婢同樣地位,大人待她倆更為親厚。」

    「我待你們三一視同仁,你們拿同樣月錢,同樣福利,哪兒有親厚之分?」

    蘇希錦還記得當時自己心頭的驚訝。

    「那為何大人每次出門都帶她倆,奴婢只能屈居府里?」

    蘇希錦甚覺荒唐:「鐵靈擅武,適合保駕護航;花狸文武雙全,對京城世家了如指掌,適合外出所帶。你勤奮細心,操持家務乃一把好手,是以留在府里。你們三人各有所長,分工合作。其中猶以你最為尊榮,我院裡整個事務都歸你管,私下蘇府誰不稱你一聲小管家?」

    三人中,鐵靈如同保鏢,花狸十項全能,珍珠乃蘇希錦在青陽縣所買,性子老實不懂變通,但會縫補納履,熬湯做飯。是以她將院子交由她打理。

    蘇希錦萬沒想到,這竟成了她背叛自己的理由。

    珍珠聽她分析亦不是滋味,只人一旦開口,心裡的哀怨更多,「奴婢今年已經十七,早過了成親之齡。尋常女子像奴婢這麼大,孩子已經會走路了。」

    「我曾在府里說過,若你們有心悅之人,可告訴我,我為你們牽線搭橋。」蘇希錦緩緩道。

    她不喜封建主人隨意安排下人婚事,是以給他們自由婚配的權利,難道這也算錯不成?

    珍珠眼神明亮,固執己見,「府中之人,俸祿不如奴婢,地位不如奴婢,實難有心悅之人。何以商梨姐姐可以嫁給華大夫,成為當家主母,奴婢卻要配個小廝、下人?」

    蘇希錦大覺驚訝,連她都對府中下人尊重有加,同樣作為下人的她,卻瞧不起別人。

    她感到深深的失望,「竟不想我對你的寬容尊敬,縱成了你如今的野心。也罷,你既喜歡外面,且收拾細軟出府去。」

    她本來還心存疑惑,珍珠擁有院裡腰牌,以她在府中的身份地位,要出府還不容易?為何一定是跟著自己出府?原來存著這個心思。

    蘇希錦從記憶里回神,瞧著鐵靈不忍的眼神,緩緩開口,「念在她跟了我多年,讓她去帳上取十兩銀子,收拾東西出府吧。」

    鐵靈心思單純,本想再勸,卻被身後的花狸拉住。

    蘇希錦轉身上了韓韞玉的馬車。

    「萬沒想到,我也有被背叛的一天。」她說。

    論待遇、尊重,她府上哪個不比其他府高出一截?

    「認不清身份,」韓韞玉在她身後墊了一隻軟枕,「御下當恩威並施,你對她太好,反而助長了她的貪心。」

    在韓府,這樣不知好歹的下人,早被攆了出去。

    蘇希錦打了個哈欠,眼淚瞬間關滿眼眶,「原以為大家都不容易,是以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其他我都給他們最大自由,今日之事也算敲響了警鐘。」

    「因人而異,」那等忘恩負義之人,對他再好也是徒勞。韓韞玉見她神色困頓,令她靠在自己肩上,「睡吧,到了我叫你。」

    蘇希錦疲倦地閉上眼睛,恍惚間想起一件事,嘟囔問:「般若鏡是什麼?」

    「般若鏡?」俊顏微動,眸子轉深,「般若鏡乃前朝至寶,可逢凶化吉,辨奸識忠。傳說北魏帝便是用它打下的江山。你從哪裡知道的?」

    等了半晌,身側無人回應,安靜的馬車內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韓韞玉拿了薄毯輕輕覆在她身上,側目注視著她睡顏,清冷的眸子裡充滿憐惜。

    鐘聲敲響,月光照射不到的偏僻街道,鐵靈仰頭問花狸,「花狸姐姐,方才你為何不讓我為珍珠求情?」

    「珍珠背主,罪有應得,」花狸內心毫無波動,完全沒有絲毫同情。「咱們做下人的忠心和服從是第一位。便是主人讓我們去死,也絕不退縮。」

    她被父母遺棄,自幼乞討為生,若非韓府見她天賦異稟,教她習武,否則早餓死在某個冬天。

    在韓府別院,像珍珠這樣不知好歹之人,早廢了功夫攆出府;情節嚴重的,則性命不保。

    鐵靈似懂非懂,不過,「珍珠背叛大人,實在可恨。」

    外面那麼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府里有吃的有穿的,還有月錢拿,這麼好的日子,為何想著出府?

    慶光九年九月,大理寺少卿蘇大人彈劾京兆尹曹華,貪贓枉法,欺壓百姓,買兇殺人等十來項罪狀。上大怒,下令大理寺聯合刑部徹查此事,給百姓一個交代。

    因曹華當年升遷乃謝氏舉薦,御史台遂彈劾謝氏識人不清,包藏禍心。謝太師愧對陛下,自請閉府三月,不理朝政。

    朝上多有為太師開罪之聲。

    陛下仁明,將三月改為一月,待曹華案結束,還太師清白。

    滿朝贊陛下聖明仁慈。

    下朝之後,尚書左丞韓韞玉請見陛下。

    「可是此事還有罪證?」周武煦不解。

    韓韞玉神情凝重,示意陛下清退殿中所有人,而後才道,「回陛下,般若鏡現世。」

    「什麼?」周武煦赫然站起,臉上的刻板肅然碎成一片。

    韓韞玉垂目道,「張主簿無意聽到曹華與神秘人講話,被曹華發現滅口。臨終將所聽之言告之夫人:靜安公主安好?一切安好,務必保護好郡主,般若鏡有消息了嗎?前段時間有了眉目,在……誰在外面?」

    這是蘇希錦醒來告訴韓韞玉的,她不知般若鏡為何物,但知靜安公主為前朝皇室,怕危及社稷,與他吐露實情。

    周武煦心頭起伏,久久不能平定,「真有那東西?」

    韓韞玉不答,這些乃前朝皇室舊聞,周武煦知道的比他更清楚。

    周武煦忍不住感嘆,「傳說般若鏡為神物,又叫護國鏡,能卜吉凶禍福,觀後世之事。是天神賜給北魏帝,助他奪得江山。朕一直以為是前朝皇室杜撰,難不成真有此物?」

    韓韞玉不置可否,相比般若鏡,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他們說的郡主是誰?」

    靜安公主自亂世之中消失,倘若她在世如今已有六十來歲。這郡主應當是靜安公主的後人,年歲幾何?身處何位?他們都不得而知。

    唯一能窺見的是朝中有靜安公主的人,或許還不少。

    前朝餘孽,身居高位,令人不寒而慄。

    他能想到的,周武煦自然能想到,而且想的更多:曹華為謝氏舉薦,會不會……

    前朝有兩謝,一謝為皇族寶林謝氏,一謝就是如今的陳留謝氏,兩者恩怨曲折。

    周武煦眯起眼睛,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陳氏臨終之言……

    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京兆府尹曹華落網,牽連出很大一批人。這群人反應快捷,個個與之撇清干係。

    最難的要屬謝氏,因他是曹華舉薦之人,是以爭議極大。

    謝太師縱橫官場數十載,在曹華被彈劾時便敏銳的嗅到危險,是以主動請罪,撇清自己。光明磊落之態,讓人相信他是被無辜牽連。

    曹華案甚囂塵上之際,民間對蘇希錦抓獲曹華的行為,也存有爭議。

    「所謂兵不厭詐,蘇大人此舉雖有違約之嫌,然其心可嘉。」

    「哼,既是說定,如何能反悔?不講信用,出爾反爾。」

    「不能這麼說,蘇大人也是為民除害。」

    「若都如蘇大人這樣,以後誰還敢遵守約定?」

    ……

    蘇希錦嘆息,功過是非,全由他人說。

    萬仁書院最近發生了一起學生中毒案,因涉及到的學員多為貴族子弟,蘇希錦便與邱笙笙一同前往。

    她先到書院檢驗受害者中毒情況和近日行程,發現他們都吃過食堂之飯菜。

    去食堂走了一遭,排除故意投毒。最終定為食物發芽引起的食物中毒。

    「這白地果發芽後不能使用,否則易產生有毒物質,引發腸胃不適。」

    蘇希錦邊走便交代。

    「是是是,」萬仁書院院長賠笑點頭,不時拿袖子擦汗。

    發生這樣的事是他失職,而中毒之人個個身份顯貴,以後不知多少人找他麻煩。

    「本公子不信,為何我們都中毒了,就他沒有?說不得就是他下的毒。」

    院醫舍,一華服公子指著一灰布男孩兒問。

    那男孩十二三歲,惶恐不安。

    蘇希錦神情冷淡,「你們腸胃敏感,體質嬌弱,想必從未食用過生芽的白地果。他卻不一定。」

    男孩見她幫自己說話,目露感激。

    「我家裡常吃,」家貧,娘親常去外面撿些別人不要的東西吃。

    「這就是了,不是多大的問題。」

    蘇希錦說著,一揮手帶著大理寺眾人離去。

    院長殷勤跟在身後,「萬仁書院創世百年,底蘊深厚,蘇大人要不要隨某一觀?」

    蘇希錦含笑拒絕,「大理寺事務繁忙,本官還趕著下場。下次若有時間,一定邀院長一敘,到時還請院長不要推辭。」

    「一定一定。」

    正說著話,卻見迎面走來一群人,蘇希錦抬眼望去,喲呵,還是熟人。

    「裴老,您何時回來的?」院長上前,討好媚笑,又對側身露出後面的蘇希錦,「這位是蘇大人。」

    裴老看了蘇希錦一眼,沒說話。

    院長頓時尷尬。

    「我們認識,」蘇希錦上前解圍,「曾經在皇后娘娘的宴會上見過。裴老別來無恙?」

    眾人陪笑,原來兩人認識,這倒是巧了。可看這架勢,裴老好像與蘇大人不對付。

    裴老冷哼一聲,「當日見蘇大人伶牙俐齒,鋒芒畢露。時隔一年,蘇大人風采不減去歲。」

    「裴老風華更勝從前。」蘇希錦說。

    裴老睨了她一眼,自她身側走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她,實在是不給面子,蘇希錦勾了勾嘴角,「裴老何意?」

    裴老轉頭,「你既與曹華約定承諾,就不該出爾反爾,毀信失約。如此奸詐做派,不是女子、小人所為?」

    「裴老莫不是對女子有什麼誤解?世上多的是心地善良,本分老實,天真單純的女子。奸詐一詞用於阿錦身上,阿錦或可躬身自省。然若因阿錦一人作為,而以偏概全,擴展到所有女子,恕阿錦不敢認同。」

    裴老停滯,張口便道,「伶牙俐齒。」

    「謝裴老誇獎,」蘇希錦低頭謙虛接受他的稱讚。

    死皮賴臉的樣子,令裴老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

    「只有一事阿錦想澄清一下,那日阿錦與曹大人相約城東枯井,約定以曹大人違法罪證換阿錦娘親身家性命。」

    「子時,阿錦將罪證交給曹大人,曹大人亦依約交還娘親。至此,我們倆之間的交易完成,剩下的則是另一件事。」

    「強詞奪理,既然你兩未離開枯井,則整件事情不算結束。你率先違約,以後有此情況,誰還敢有信可言?」

    「哪兒一樣?阿錦沒將罪證交還與他?裴老的意思是便放他離開?且此事給我們的啟示不應該加大執法力度,讓此種事情不再發生嗎?」

    兩人針鋒相對,周圍人噤若寒蟬。要說裴老也是當朝文學大家,蘇大人年輕該敬著裴老。

    可學術無長幼,誰的學術高,誰有理,就站誰那邊。

    「世間千人千面,蘇大人能保證律法萬全,世間不再有此事發生?但凡以後有一件劫持事件發生,被劫持之人則少了一條生路。」

    裴老並不認同,年輕人磨難少,總是把世界想得太簡單。

    蘇希錦笑了,「既是劫持,便是犯罪,犯罪之人大抵法律意識淡泊,或者是大惡大奸之輩。我們不趁機將他們繩之以法,還乞求犯罪之人良心發現,放下屠刀?且裴老有沒有想過,罪犯手裡過了多少人命,若放他離開,又將會有多少人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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