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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116章 五年之約

    軍器監的火越燒越旺,現在追究責任為時已晚,當務之急是趕快滅火。

    軍器監負責製造兵器,其內藏有最新研發的武器圖紙,是許多人無數年的心血。

    軍器監失火,可以說陳國軍事研發至少倒退五年。

    最主要的是軍器監內設有火器庫,裡面有許多黑火藥,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周武煦神色凝重,諸位大臣也十分擔憂,然都畏懼火器的威力,不敢靠近。

    眼見著濃煙滾滾,蘇希錦請求皇上命士兵弄出隔離帶,避免火勢蔓延,而後撤回全部兵力。

    黑火藥不穩定,一旦受熱必然產生爆炸,若不撤離,救火之人必然屍骨無存。

    多年心血可能毀於一旦,周武煦心痛卻冷靜,轉頭吩咐人按她說的辦法做。

    「陛下,」他保了自己,蘇希錦心懷感激,「縱使火器沒了亦無妨,臣這裡還有新的……」

    「陛下!」門外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陛下,宋世子有話說。」

    幾位軍器監人員,抬著一位渾身黢黑,衣衫襤褸之人進來,小心翼翼將他放在地上。

    

    廣平王見兒子被人抬上來,急忙上前,面無血色,神色慌張。

    「師父,」宋唯仙並未起身,也沒理會自己的父親。眼睛四處尋找,最後在人群中發現了蘇希錦,「師父,火器沒燒毀,被我轉移了。」

    眾人聽到火器被轉移,均鬆了一口氣,於是派人趕緊救火。

    蘇希錦上前檢查他的傷勢,見他頭髮焦枯,臉被擦掉一塊皮,肉眼見不著傷。

    正疑惑著,旁邊有人解釋:「宋世子被那賊人打暈,醒來後就去火器庫搶救圖紙,被屋樑上掉下來的橫木打斷了腿。」

    「師父,」宋唯仙抓著她的衣袖,可憐兮兮道,「你給我的圖紙被人偷走了。」

    她給他的圖紙是改良版的火箭筒,一筒可十六發。

    「沒事兒,」她安慰,「丟了就丟了,師父重新再畫就是。」

    問題是圖紙被人偷了,萬一被別人製造出來怎麼辦?眾人心裡吐槽。

    「那我還有詩嗎?」他滿臉髒亂,唯有一雙眼睛清澈。

    蘇希錦鼻子一酸,「有。」

    「那詞呢?」

    「也有,都有。」  

    宋唯仙一聽這才開心起來,「前幾日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軍器監失火,就偷偷將火器轉移了。」

    眾人:「……」

    偷運武器是大罪,這宋世子當真不著調。

    周武煦看不得這對師徒團圓的畫面,直接問道:「你見過那縱火之人?」

    宋唯仙摸著後腦勺道,「回陛下,沒有。他從後面將我打暈,我什麼都沒看見。」

    廣平王見兒子傷勢不重,沒有性命之憂,虎著臉道,「飯桶,讓你平時多練武,你要去煉丹。這下連個賊人都拿不下,宋家的老臉都被你丟盡了。」

    有交好的人勸他少說兩句,誇獎宋唯仙轉移火器,是大功一件。

    宋唯仙不滿懟道:「你府里那麼多小妾,讓她們給你生啊。」

    「你……」廣平王指著他,手指顫抖。

    寅時至,禁軍搜遍皇城,未找到縱火之人。軍器監一半圖紙毀於這場大火。大火重災區為火器庫,好在宋唯仙提前將火器轉移走,並未造成太大損失。

    眾人在宮內待了一天,飢腸轆轆。周武煦還得審理縱火之事,也沒心思留大臣吃飯。  

    於是所有官員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馬車內,韓韞玉扶著周綏靖躺下,蘇希錦連忙給他讓座,三人皆沉默不語。

    方才殿堂之上,幾人信誓旦旦保證他兩已經訂親。雖是情勢所逼的無奈之舉,然百官見證,假的也只能是真的。

    否則不說女子名節,韓家、蘇家、周綏靖,都會背上欺君之罪。

    良久,韓韞玉道,「先送綏靖回府吧。」

    周綏靖自輸了比武便沮喪不已,而今聽聞兩人訂婚,更是心浮氣躁,渾身不適。

    一直以來他都把蘇希錦當妹妹,要說他喜歡蘇希錦嗎?朦朧的好感是有的,或許喜歡也有一點,但絕對稱不上愛。

    那為何心裡空落落一片?看見他兩就覺得排斥?

    他是直腸子,想也想不通,索性放到一邊,低頭睡覺。

    腳腕傳來的疼痛,讓人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馬車已經到了郡王府。

    「我們先送你進去。」蘇希錦道。

    我們?這就將他排除在外了。

    周綏靖仿佛吃了一罈子陳醋,瓮聲瓮氣道,「不用了,讓我丫鬟侍候就行。」  

    說著就在隨從的摻和下,進了府。

    他一走,馬車裡就剩下剛「訂親」的兩人,氣氛一時無比尷尬。

    蘇希錦心裡有事,沒話找話道:「周小郡王好像心情不好。」

    「嗯。」

    「縱火之人可能是後宮之人。」

    「嗯。」

    「你……餓了嗎?」

    身旁傳來一聲輕笑,蘇希錦轉頭,卻見他手捧青花瓷盞,目光清淺,姿容俊逸,哪兒有一絲尷尬之氣?

    心中的尷尬、悸動不翼而飛,她也無聲笑了。

    「差點就和親遼國了,」她說。

    韓韞玉含笑:「不會。」

    皇上捨不得,祖父捨不得,他也捨不得。

    「方才多謝韓大哥殿前解圍。」尷尬消除,她找回了成年人應有的理智。

    韓韞玉不語,從小祖父教導他沉著冷靜,遇到越大的事越要理智。然方才那一刻,當遼國使臣提出娶蘇希錦時,他慌了。

    他早已將她視為一生伴侶,哪兒容他人搶走?因此即便知道周武煦的心思,依舊不能自主地慌亂。  

    窗幔隔絕了外面的光照,馬車內一片昏暗,他著垂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蘇希錦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想了想道:「想必明日我兩訂親之事,就會傳遍京城。於我倒是沒什麼,只你已經及冠,恐怕耽誤了你的婚事。」

    她有車有房有官職,可以說已經超越了當今所有女子。便是一輩子不嫁人或是一輩子嫁多人,世人頂多只是閒言碎語幾句,與她無甚大礙。

    但他不同,他已經及冠,又是韓府長子,雖說與韓少仆不親,然古代傳宗接代的思想刻在骨髓。

    再加上他有暗戀之人,這次與自己訂親,不得不離對方更遠。

    總歸來說是她承了他的情,給他帶去了麻煩。

    韓韞玉目光驟冷,他極少在她面前表現出冷淡疏離的一面。

    「你就沒想過試試?」他說,清涼的聲音透露出一股冷意。

    「沒有,」蘇希錦搖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不是有暗戀之人嗎?」

    本來救了她,就是恩情。何至於尋求更多。

    何況在她骨子裡,婚姻是件神聖的事。她不委屈別人,亦不委屈自己。  

    「誰說……」他驀然反應過來,前幾次兩人的對話。其實他的本意是想暗示她,可她卻從未往自己身上想。

    當真烏龍透頂,自作自受。

    「我沒有暗戀之人。」要有也是你。

    「那也不現實,」就聽身邊的她搖頭道,「我並不符合這個世界對妻子的要求:居於內室,相夫教子。再說過兩年我打算外放,一去幾年,回來恐怕已過婚期。」

    便是結了婚,她再外放,總不能讓對方也跟去吧。

    他才知道她有這打算,仔細想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想,你比世上其他女子都適合做妻子。

    但他沒說,只道:「我近幾年也不打算成親。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管怎麼說,你是女子,此事對你影響最大。」

    「我獲利最多才是,」不和親遼國,就是最大的好處。

    她本想問他為何不願結婚,想了想覺得這是私事,又不好開口。

    韓韞玉內心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帘子拉開,光線頃刻入內,車廂里頓時明亮起來。

    自脖頸處拿出那塊血玉,小心翼翼放入掌心,陽光下的血玉,晶瑩透亮。  

    只是……

    蘇希錦輕疑,「方才在殿前我就發現血玉顏色變淺了,還以為是看錯了。原來是真的。」

    以前的血玉通體血紅,顏色深邃,全然不見一絲雜質。現在的血玉依舊沒有雜質,只顏色由濃轉淡,不及以前渾厚了。

    韓韞玉眼神微暗,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事。

    當初空智大師說此玉可保他十年性命無虞。他不信命,不信玄學,然一年比一年淡的血玉,令他不得不謹慎、懷疑。

    若空智大師所言為真,他健康的日子最多還剩五年。

    五年後他是病弱還是與世長辭,誰也不知道。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卻不得不為她考慮。

    五指緊握住手中那枚護身玉,他心裡默念,還剩五年,這五年,足夠為她鋪好後路。

    「前日皇上又命我教習六皇子,我答應了。」

    蘇希錦心裡一驚,「為何?」

    今過年時,周武煦就提過一次。當時他以年紀輕為由拒絕了。

    他與韓國棟一樣,不參與朝廷奪儲之爭。  

    「六皇子天資聰慧,乖巧伶俐,是可教之才。」

    蘇希錦擔憂,若皇上朕有意立六皇子為太子,以淑妃娘娘的家世,和六皇子的年紀,恐怕困難重重。

    茶水沸騰,茶香盈面,混合著他身上的藥香,充斥著她的鼻尖。

    「你還在喝藥嗎?」蘇希錦問。

    韓韞玉搖頭,修長乾淨的手指,試了試茶溫,確定不燙手後,方遞給她。

    「還記得我們的十年之約嗎?」

    蘇希錦挑眉而笑:「十年換玉之約?」

    他嘴唇上勾,眼裡明朗如清風過境,「嗯。」

    「怎麼了?」

    「還有五年,若五年後,你未遇到喜愛之人,我身體健康,我們就成親如何?」

    到底捨不得放手,他還是想抓緊她。

    蘇希錦微微一愣,轉頭看他,他卻早已拿了一本書翻看,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但他從不隨意,於是道:「好。」

    他輕笑,伸手摸了摸她腦袋,「真聽話。」

    真捨不得。  

    蘇希錦抿嘴,身子骨發軟。

    「我先送你回家。」

    她自然說好,等到了蘇府,又遲疑了。

    今天朝上那麼大的陣仗,無緣無故和親,又無緣無故定親,不知如何與家人講。

    但不得不講,且還要補上庚帖。

    韓韞玉見她滿臉若有所思,笑道:「我送你進府吧。」

    「不用,」這點小事很容易說清,只她擔心林氏會就此讓二人成婚。

    誰知一進府,林氏與蘇義孝並未在內,反倒是林舒正半倚在鞦韆上,悠閒自得,肆意灑脫。

    「表哥。」

    「你回來了?」他自鞦韆架上坐起,眯著眼睛,眸光灩瀲,「來來,表哥正好有話與你說。」

    自上次被她氣走後,林舒正氣悶了好幾天,每日聽見姓蘇的都暗自咬牙。

    自我鬥爭了幾天,想到她沒開竅,何必自己氣自己?

    有這生氣的時間,不如多與她相處,糾正她「表兄妹不能結婚」的錯誤觀念,慢慢培養感情。

    「什麼事,你就在那裡說。」  

    蘇希錦警惕,這和顏悅色的表情可不像有好事。

    「咳,」林舒正輕哂,「這次不逗你,我從外面弄了一隻小羊羔。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烤全羊嗎?今晚就讓食為天烤好了送過來。」

    烤全羊自然是好的,但他這態度未免殷勤得讓人懷疑。

    「表哥,你是不是破產了?」

    「胡說,你表哥京城第一富,養十個你都綽綽有餘。」

    「你又去逛青樓了?」

    「跟你說過,上次那是公務。」

    「有人上門逼婚了?」

    「你……」他忍無可忍,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整天腦子裡想些什麼呢?你表哥在你心裡就是這個形象?」

    「不是,不是。」蘇希錦回歸正色,「這不心裡有事,開開玩笑嘛。」

    「你心裡除了朝堂大事,還能有什麼事?」

    「還有終身大事,」她理直氣壯。

    林舒正微愣,隨即笑道,「可以啊,你終於開竅了。」

    蘇希錦抿嘴,這事反正瞞不住,他遲早是要知道的。  

    於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今日朝堂之上,遼國使臣有意讓我和親遼國。」

    林舒正心頭一震,渾身發冷,面色蒼白,難以置信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今日朝堂之上,遼國使臣讓陛下送我和親遼國,為遼皇的下任皇后。」

    他腦袋嗡嗡作響,仿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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