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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206章 試穿婚服

    「殿下,」他微微躬身,與六殿下見禮。

    「夫子不必如此,」六皇子說,回頭瞥了眼蘇希錦,「今日頗有所獲,也有懵懂疑惑之處,煩請夫子明日為本宮答疑解惑。」

    接六殿下的馬車就停在屋外,待他話畢,宮中太監就攙扶著他入內。臨進入時,六皇子回頭沖韓韞玉行師生禮。

    「今日可還順利?」他走後,韓韞玉關切問,並朝蘇希錦伸出一隻手。

    蘇希錦忍不住笑了,「一切順利。」

    她又不是小孩兒,或者出入朝堂的菜鳥。換個地方跟換個杯子一樣隨意。

    「你出城了?」車上她問。

    韓韞玉斟茶的手立時一頓,轉頭目露疑惑。

    「你發上有三角楓,」說著取給他看,「吶,這種程度的三角楓,只有城外廟宇才有。」

    蘇大人當真心細如髮,他忍不住勾了勾唇,「方才與小邱將軍去城外剿匪,想必是那時沾上的。」

    小邱將軍指的邱筠筠,不知何時掌了兵權,兩人時常在一處行事。

    如此,蘇希錦撩開窗幔,見不是回府的路,剛想回頭問,就在某店鋪前面見著兩個熟人。  

    「咦!」

    「怎麼了?」他關懷。

    蘇希錦指著那處,「那不是謝二公子和吳王側妃嗎?」

    看樣子是吳側妃馬車出現故障,謝二公子殷切相幫。蘇希錦挑眉,餘光又見兩人身後的二樓商鋪,「嘉樂公主也在。」

    這三人湊在一起,當真是別開生面。

    蘇希錦只見過吳側妃一面,之所以印象這般深刻,蓋因其長得像謝宛。

    因著與謝宛五分相似的容顏,這側妃寵冠吳王府。縱使多年無所出,依舊恩澤不斷,與側妃聶氏平分秋色。

    再一想導致謝宛消失的原因,蘇希錦看兩人的神色不由多了些思量。

    韓韞玉未有反應,仿佛見怪不怪。馬車到達某處山莊,他先一步下車接她。

    這是一處青磚綠瓦,山水圍繞的山莊,四處都是三角楓。因是夏季,楓葉通體碧綠,整個山莊都被一片綠意包圍。

    「這是母親留下的莊子,」韓韞玉牽著她進去,「兩年前我發現附近有熱湯,就讓人做成了湯泉池,此處比無名山近,日後咱倆可以常來。」

    「那今日是為何?」  

    離成親還有不到一個月,家裡管她得緊,好些東西需問過她來定奪,出外的時間大大減少。

    「你如今戶部、刑部兩頭跑,身困體乏,我怕你撐不到那日。」他意有所指,讓下人帶她去泡湯泉。

    泉水溫暖舒適,熱氣騰騰,不時有丫頭婆子為她洗身,在她身上擦一層白膏狀的物品。

    那東西細膩柔嫩,帶著奇異的芬香,香氣恬淡柔和,韻味十足。

    「這是什麼?」她問,「聞著挺舒服的。」

    「這個呀,」婆子六十來歲,手腳麻利,笑容慈祥,「是小姐平素最愛用的,大少爺讓人找了幾年才找到方子,就製成了這麼兩盒。」

    「小姐?」蘇希錦心念一動,「嬤嬤是王家人?」

    「少夫人果真聰慧,」老婆婆笑說,眼角皺紋叢生,「奴婢是韓夫人的乳母,是王家為數不多的老人。」

    既是乳母,便是他所親近的人,因何離開來到此處?

    「老奴沒用,鬥不過那狐狸精,被她找了個錯處發落了。幸得大少爺保佑,將奴婢安排到這處莊子。」

    嬤嬤說著忍不住抹淚,「想當年咱們王家是何等的輝煌榮耀?便是現在的呂、謝兩家合起來,都趕不上王家兩成。他韓家祖墳冒青煙,娶了個名門貴女,還不好好珍惜,任由個青樓娼婦作賤小姐。可憐了我家小姐,溫溫柔柔的一個人,成品之後就沒得幾天好日子過。」  

    言語之間對韓家多有怨懟。

    「祖母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旁邊的婢女打岔,「忘記大少爺交代的事了?」

    蘇希錦正疑惑什麼事,就見嬤嬤一拍腦袋,推著孫女出去,不多時那孫女便取來一襲正紅色婚服。

    婚服層層迭迭,上有金絲繡成的鳳凰圖案,婚服之重,合兩人才抱得過來。

    「快展開給少夫人瞧瞧。」

    華服展開,滿室映紅,婚服上珠寶重重,絲穗為綴,又有鳳凰展翅,栩栩如生,整個婚服華麗大氣,雍容華貴。

    因皇后娘娘推崇,時年流行珠面冠,簡裝婚服,眼前的婚服重重迭迭,複雜繁瑣,一針一線皆透露出精緻完美。與流行相去甚遠。

    嬤嬤憐愛地撫摸著婚服,嘴裡絮絮叨叨,「這是夫人當年為小姐準備的婚服,尋找材料花了兩年,請太原最出名的繡工繡了兩年……可惜家遭突變,小姐身份微妙,匆忙出嫁,用不得這好東西。」

    這華貴美麗的服飾,便是公主出嫁也穿不上。蘇希錦忍不住伸手觸摸,入手細膩柔滑,滿目皆紅。

    二十多年封塵,婚服嶄新如初,歲月不曾在它身上留下一點痕跡。透過身前之物,她仿佛可以看見當初王氏的家族底蘊和拳拳愛女之心。  

    「既如此珍貴,嬤嬤當好生珍藏才是。」半晌,她終於收回手。

    「珍藏做甚?就是拿給少夫人穿的,」嬤嬤樂呵呵夸道:「別人都用不得這婚服,只有少夫人才配。」

    「這……」蘇希錦抿嘴,不好說自己擔心違制。

    嬤嬤猶自愛憐,「其實當初少夫人與大少爺成親,老奴就說把這婚服拿出來給少夫人穿。誰知大少爺不同意。」

    她搖了搖頭,頗有些傷心,「大少爺說是尺寸不合,哎,尺寸不合改改就是了。大少爺其實就是嫌棄婚服不吉利呢,無論如何要讓少夫人用新的。」

    蘇希錦愕然,「嬤嬤,韓大哥不迷信,想來沒有這個意思。」

    「老奴如何不知?」嬤嬤又氣又無奈,「這不半年前大少爺讓咱們修補婚服,說是少夫人回來要用。」

    「老奴就問大少爺怎麼個意思,大少爺說怕婚服輕了,承不住喜。」

    哼,初始嫌棄,後頭又用上,不就怕婚事再有意外嗎?

    蘇希錦內心酸軟腫脹得厲害,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來。

    嬤嬤擺了擺手,與兩位侍女一起,伺候她穿衣,一邊抽空為韓韞玉說話:「咱們大少爺話少,什麼話都悶在心裡。但他對大人的愛意,老奴一直看在眼裡。大人聰慧能幹,日後成親後,請多多擔待些。」  

    這是哪裡話?蘇希錦搖頭,他話確實不多然亦不少。

    婚服厚重,層層迭迭,加上許多飾品,光穿好就花了半個時辰。

    「合身,分毫不差,真真正正像是為少夫人量身定做的,」嬤嬤又開始抹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少夫人合該嫁給我們家大少爺。想來小姐在天有靈,看到你穿上如今婚服,也會欣慰吧。」

    兩個丫頭震驚地張大嘴巴,神色艷羨。

    蘇希錦摸了摸臉,湯泉池裡沒有鏡子,不知自己如今之貌,只能從她們模糊的瞳孔中略知一二。

    青絲如瀑布垂下,五彩披帛,曳地而出,內里的金絲銀線,襯得她越發的白淨妍麗,溫婉秀美。

    外間有丫頭催促,「嬤嬤,裡面好了嗎?大少爺要進來。」

    「可不興讓他進來,」嬤嬤立即吼道,吩咐兩位侍女,「快快,收起來,別讓他看見。」

    又轉頭囑咐蘇希錦,「這女人的婚事啊,就只有一次,萬萬隨意不得。現在讓他看見您這副樣子,成親之喜就大打折扣。大人可要卡嚴些,莫要因為一時心軟,讓他瞧了去。」

    蘇希錦抿嘴,這麼多人攔在這裡,他也進不來呀。  

    「都聽嬤嬤的。」

    如此,幾人快速脫去華服,嬤嬤一拍腦袋,「呀,方才忘了試穿繡花鞋了。」

    「這可怎生是好,」繡花鞋代表吉祥,嬤嬤著急,就要讓人取來穿,不妨身後伸出一隻手,先她一步截住那雙鞋,「我來吧。」

    是韓韞玉,他在外面等了半晌,想著時間差不多了方才進入。

    「坐下,」他指了指岸上矮几,撫袍蹲下,「時候不早,得趕緊回城。」

    一雙骨節分明的玉手,握住她白皙小巧的足底,輕柔套上繡花鞋。

    不像內宅的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常年走動,後跟有些粗糙。

    手指的溫度透過腳心,傳遍全身,蘇希錦雙頰犯熱,盯著他低垂的頭顱,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了,」他突然抬頭,笑容寵溺,「你下來走走。」

    大體是合腳的,稍微有一點點緊,然不影響走動。

    「合適,」她說。

    他搖頭,「還得再去改改。」

    說著又俯身為她脫去鞋子,與嬤嬤交代幾聲,帶著她離去。  

    方才裡面明珠照耀,倒不覺得天黑,出了房門才知時日已晚。

    「婚服美麗大氣,雍容華貴,當真令人震撼,」車內,蘇希錦斟酌著詞語與他商量,「只宮中娘娘崇尚節儉,咱們用這個恐怕不太妥當。」

    此婚服比宮中禮服都來得華麗,出現即引發躁動。韓、蘇兩家都信奉低調,不爭不搶,恐引起他人閒言碎語。

    七月流火,剛從湯泉池中出來,她小臉紅潤,鼻尖有汗。韓韞玉輕輕別過眼神,「先喝茶,不然夜裡口乾舌燥。」

    「成親只這一次,自然馬虎不得。」他不在意別人看法,就想把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咱們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不用管其他人。」

    他意已決,蘇希錦不再多說,反正無論如何,兩人一起承擔。

    「前頭給你的肌麗膏還有嗎?若沒了,明日我讓聽雪送去蘇府。你記得讓花狸為你塗抹腳底。」

    肌麗膏,擦臉之用,塗腳上未免太奢侈了些。

    然這些他是不管的,第二日就讓聽雪送了幾大盒子過來。

    眼見著七月下,婚期越來越近,這日蘇希錦去刑部時,聽幾位大人研究「自告」一事。  

    所謂自告,便是現代的自首,幾人談得熱火朝天,有說自告不承擔罪責,有說自告可罪減一等。

    「史書記載,呼,先自告,除其罪。」有大人坦言,「下官以為咱們可遵循歷史,若有自告之人,良心未泯,可免除其刑責。如此可鼓勵眾人自投羅網。」

    緋衣老者摸著鬍子搖頭,「不然,若一人殺人越貨,就因其自告而免除刑責。是否每次殺人,再向官府自告,就可不受處罰?」

    「覃大人誤會下官意思,」之前的大人連忙搖手,「下官的意思是,本人未曾犯罪,舉報族親或同夥,可免除處罰。」

    覃大人還是搖頭,「那也不妥,既享受其違法所帶來的恩惠,或享用了家族榮耀,因自告而免除刑責,實為不妥,譬如,」

    他舉了一個例子,「家犯有株連九族之罪,為同族書生所舉報,難道因為他自告而免除一切刑責嗎?要知道他從小錦衣玉食,享受常人所不能享受的榮耀。焉知沒有違法所得,他如何能讀得起書?」

    「既是如此,」又有大人起身,「下官也舉一例,還是該族人犯有株連九族之罪,然舉報之人為外室之子,兩日前才被列入族譜。他不曾因族人獲榮耀,更因此備受欺負,這樣的人,難道也要遭受株連九族之罪嗎?那未免太可憐了些。」  

    謝卯寅眯了眯眼睛,眼神犀利而複雜,他看向蘇希錦,「蘇大人以為呢?」

    自告之罪,向來因人而異,在三六九等、審判者量法彈性大的陳國,從不曾出現過類似的糾紛。蘇希錦想不明白,為何謝卯寅讓大家因為此事吵起來。

    她想了想,說道:「下官以為兩位大人都言之有理,可看他是否享用了恩惠,若無恩惠,猛然遭罪,實在可憐。然這只是從良心道德上來講,咱們立法,自然還得考慮許多。」

    「大人且說。」

    「下官觀當今斷案,不論什麼罪、什麼法,都會考慮當事人的實際情況。若有那悲慘的,博得執法官同情,便會少受罪,少遭殃。這與各位大人說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有何不妥?」有大人問,「律法之外還有情理,咱們為官的,就是要為百姓伸張正義。就比如上次大人說的女子不忍受辱,奮起殺人案。因為當官的憐憫,法外開恩,放過了她。下官以為這案判得好。」

    蘇希錦搖頭,「因為律法是莊嚴神聖的,不容更改。」

    作者有話要說:這本書已經寫到了後期,正文大概八十來萬,近九十萬。還有幾個外任場景,後面會寫進番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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