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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樣不知還有這樣一段往事,更加自責對家人的關心實在太少。如果有一天能從這大牢出去,對他們的虧欠我必要好好彌補。
自後幾天,沒有了趙忡的關照,我們的待遇又天差地別。
餿飯里拌點鹹菜滷水都算是獄吏客氣,餓了幾天實在扛不住,我將自己和女眷身上僅剩的那些首飾差不多都拿去買通獄吏,才勉強有些人能吃喝的充飢口糧放到面前。
元安幾日來都精神不振,我最擔心還是她能否扛過去,這讓阿娘幾次碎碎念到流淚:
「早知道一定讓你喝了那碗藥,現在何苦受這種罪……」
「都是我的錯,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兒。」
「用我的命抵你們平安吧,我也沒臉活下去了……」
元安聽了也跟著淚流滿面,毫無血色的雙唇總是在微微顫抖,到後來,甚至顫抖都沒有力氣,逐漸閉上了眼睛。
我以為她這是要死了,跪在她身邊拼命摸她的脈搏,雖然微弱,但好在一直跳一直跳。
阿娘哭著央求我:「元喜你平日裡最有主意,現在想想辦法,不求馬上出去,至少讓元安能活下去吧……」
她從來不會求我任何事,因為總說我孩子氣。
可今天,阿娘差點要跪在地上,求我這個總是不讓她省心的淘氣鬼救元安。
這一瞬間,像有一把無形的錘子,哐當一下把我錘到麻木與暈眩。
麻木過後,我忽然醒過來,忽然意識到從那晚起,那個無憂無慮、不受任何束縛的元喜已經隨著漫天的煙花與震耳欲聾的爆竹,沉入了漫長無盡的黑夜裡。
我不作聲,低頭看到腳邊破了個口子的瓷碗,默默倒出裡邊臭烘烘的鹹菜湯飯,用力砸在地上。
阿娘抱住我的雙腿大哭:「你不要生氣!娘不是在逼你!沒事,娘自己想辦法,不會讓你們姐妹有事的!」
「我沒有生氣,娘你別哭。」
我喃喃,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片抵到脖頸,輕輕劃開一道刺痛的口子。
阿娘尖叫著拉扯我的手,我便加重手上的力氣,將傷口劃到漸深。
一股溫熱的感覺從脖子流下,蔓延到全身。
我低頭看到自己身上,一灘灘鮮血像溪流,流淌過趙方羨送我的長衫上。
「娘,我不會有事的,我會找人救我們……」
清醒時,眼睛還睜不開,鼻尖上氤氳的濃郁藥香味先行一步拉扯我回現實。
我知道自己沒死,翻身下床摸索著往外走,很快被人攔下。
「你走什麼?不要以為出來看大夫就能逃走。」
是獄吏的聲音。
我揉揉眼睛,總算看清楚自己在郎中的醫館裡,兩個平時看守我們的獄吏把著門,百無聊賴地看街上美女。
與我想的一樣,太急太嚴重的情況下,獄吏會把犯人送出來救治。
我摸一摸纏著紗布的脖子,火辣辣的疼。
「我不跑,但是有件東西希望兩位大哥幫忙還給它的主人。」
我把趙方羨的長衫疊好遞給獄吏,他倆不接,很不耐煩催我走:「姑奶奶你現在是犯人,已經不是元家大小姐了!給我清醒點!」
「可惜了,這是三殿下的衣服,他說過有機會還給他……」
我故作可惜,抱起衣服要走。
他倆喊住我:「等會兒,你說誰的?」
在醫館躺了半晌功夫,我趁著最後一絲希望還沒破滅前的平靜,終於好好睡了一覺。
以前最討厭聞到藥味,因為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活力,就算著涼、磕傷,或者被爹爹雞毛撣子抽一頓、哭一晚,都是小病小痛,第二天就能痊癒,用不著喝這些苦兮兮的藥。
可現在這藥香使我分外安心。
還有一陣淡淡的烏木香氣,這時候混進草藥味里。
我記得這個味道,曾在我肌膚上留下幾絲餘熱。
我並不急著睜開眼,專注聽著最後一絲希望離我越來越近。
「殿下,外面那倆獄吏講,元喜小姐在牢中抹脖自盡,昏迷前托他們把衣服送回來的。」
張公公掐著嗓子儘量講得小聲,但我還是聽到了。
趙方羨冷哼道:「你不用小聲,她都聽著。」
「啊?這……」
在張公公驚詫的目光里,我一邊扶著脖子,一邊艱難坐起身。
趙方羨挑了個圓凳,在張公公用袖子掃乾淨灰塵後才坐下。
我不等張公公提醒,接著下床,踉踉蹌蹌跪到他跟前:「我實在沒了辦法,只能求三爺救救我們。」
「我不是神,沒有這個能力救你,況且我也沒欠你什麼,憑什麼要救你?」
「神佛都講究因果,這輩子我對三爺有虧欠,下輩子當牛做馬還給三爺。」
我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講。
「我不需要你的虧欠。」
「下輩子說不定就需要了。」
他很不耐煩地回懟我:「我並不想下輩子也認識你。」
通常這樣的話語對我來說就是穿心的萬箭,把自尊擊碎一地。
我常常自詡是元家三小姐,去哪裡都記得自己是望族千金,金銀財寶可以丟、滿腹經綸也可以丟,就是面子與氣節不可以讓人損壞一分一毫。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
我應該要學會放下身段、摔碎自尊,懂得低眉順目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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