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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趙方羨坐在外屋的床榻上閉目養神,右手拇指與食指慢慢地捻著佛珠,嘴裡仍舊念念有詞。
我對自己的猜測有些擔心:「三爺是不是讓她知道了我是誰?」
他不理我。
「要是讓秦小姐知道我與你的關係,我怕她又要發瘋。」
趙方羨停下捻珠念佛,睜開眼幽幽問道:「我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
我一時無言,只好垂眸:「三爺說的是。」
他起身振袖走了,一整天都不曾回來過。
白日裡我也沒有心思去找阿娘,待在小院裡與家丁分擔點雜事,要麼摘菜備菜,要麼送洗衣物,都是體力活,累得我差點直不起腰來 。
家丁笑我原來堂堂的千金小姐,現在淪落到當女婢,他要是我乾脆投河算了,我意外自己並未生氣,也沒有羞赧,與他說笑幾句後,張公公邁著小碎步趕來,連連打了他幾嘴巴:「叫你亂講,你要投河關元喜小姐什麼事?」
家丁自己打自己嘴巴:「對對對我錯了,明眼人都看出來是我們家三爺對元喜小姐有意思,才收她進家門。」
張公公抬手又扇他,他急得改了幾遍都沒有講出什麼好聽的話。
我沉默良久,說道:「算了張公公,他沒說錯。」
張公公怕我生氣,讓家丁把我的活全都攬了,催我回去休息。
我擦乾淨手去裡屋,將本來放在一起的兩張被褥和兩個枕頭拿走一套,平鋪到外屋的床鋪。
等夜深時正要躺下,院裡傳來叩門聲。
門剛開了條縫隙,一陣濃烈的酒味迫不及待湧入,直撲我面門。
趙方羨醉醺醺地出現在面前,不停觀察著我:「我不記得家裡有你這號人。」
我嘆氣:「我攙你回去。」
剛碰到他的臂膀,他甩開我踉踉蹌蹌往裡走,到自己床鋪和衣倒下,翻過身要去抱什麼,但是抱了個空。
我去端來熱水放到床榻邊,沾濕了帕巾想給他擦擦身子:「三爺你把腰帶解開。」
「休想。」
他皺著眉頭背對我側躺著,呼吸嚕嚕響。
我二話不說拉扯他的腰帶,他扭轉幾下腰身,又來拍開我的手,堅決不肯讓我碰。
我坐在他身邊有些失落:「白天你走了,我在家努力適應自己的新角色,雖然說起來不好聽,是你趙方羨的丫鬟,不過我倒是覺得這算是兌現我從前求你出手相助時,對你許過的承諾。」
他嚕嚕響的呼吸聲沒有了,屋子裡除了床底滋滋燃燒的碳爐,沒有別的動靜。
我知道他在聽,乾脆把我這幾天的感受一股腦兒與他講:「我最早求你時,我說過這輩子欠債,下輩子或者下下輩子還,但是我想今生都還乾淨了吧,我們下輩子還是別碰面了,三爺你說好不好?」
他沒應,應該也會覺得唏噓感慨吧,沒想到相識這麼短的時間裡,發生了這麼多糾纏。
我想知道他會是什麼神情,偷偷扭頭望向他。
趙方羨張著嘴睡得眉頭都徹底鬆開。
他睡得好香。
我突然覺得自己可笑,與他講什麼溫情或者曖昧,這不是純純浪費時間嗎?
我把帕巾扔到他臉上:「起來,自己擦乾淨!」
趙方羨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扯開帕巾,繼續與我擺張不開心的臭臉:「為什麼要搬到外屋去?我不記得讓你擅作主張睡外面。」
我低頭不敢看他,只管收拾他順手卸下來的衣物:「你有的是女人可以選擇,沒了一個阿蓮,還有一個秦小姐,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不動聲色,繼續脫掉中衣,拿起帕巾抹到鎖骨上:「秦音不是阿蓮,她有她自己的歸宿,那個人不是我。」
我隨口問道:「那會是誰?」
「她一出宮,皇上就給她點了一門親事,嫁給鄭家公子,也就是差點成你姐夫的鄭可麟。」
第三十一章 離恨畫作遠山長
這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哪怕他沒有提元安的名字,也將我的心一下拉扯到底。
我無心收拾他的衣物,到梳妝檯的抽屜里拿出一根畫眉的炭筆,我記得給爹爹起墳時,用的就是這筆寫了簡陋的墓碑。
想了想還是遞到他面前:「忘記和你說,這是姐姐臨死前偷偷給我的,說是……能告訴我很多事情。」
趙方羨把玩一遍便召我過去,拉著我坐到身邊,將眉筆畫在我眉骨上。
他分外認真,目光隨之筆畫一點點挪動,不時輕輕哼吟:「……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出自宋·歐陽修《訴衷情·眉意》。」
詞是什麼我差點聽不清,他哼哼唧唧自娛自樂,果真喝了不少,我不免想起阿蓮生前提起為什麼看上他,因為宴席中,他在一群醉鬼里鶴立雞群,乖得讓女人生出憐愛。
我抬眼觀察他此刻醉醺醺的模樣,心想阿蓮姑娘真是看走眼,這男人哪裡不喝酒?也是個醉鬼,醉了之後酒品一塌糊塗。
我擋開他的手:「三爺畫好了嗎?你身上的臭汗還沒擦乾淨,別等水涼了。」
趙方羨並不搭理,交還眉筆後,雙手捂到我臉頰上,用拇指往我兩邊眉尖擦拭:「這樣好多了。」
他說完還對著我眉骨吹了一口氣,濃郁的酒味撲得我縮起脖子:「你到底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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