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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質本潔來還潔去
一陣風迅疾撫過後院,帶起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好多柳葉飄來地上,飄到我的眼前。
我仍舊撲在泥地,四肢身軀僵冷無比,看著趙方羨迅速又冷靜地把兩個官兵與阿蓮的屍首堆上馬車,火摺子點到車簾,霎時燃起一片大火。
馬兒受驚拉著車到處亂撞,趕來的一列士兵怎麼都安撫不下它,趙方羨趁亂把我捂到胸前,讓我把臉埋起來:「要哭回去哭,記住,你現在不是元喜,元喜已經被燒死了。」
我痛恨他的狠心,拼命掙扎想推開他:「你為什麼要殺了她!明明可以救她的……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救她?」
我愣住,他說話如此冰冷,像阿蓮與自己毫不相關。
趙方羨見我不動了,抱著我跌坐到血泊里,大哭起來:「舅舅救我!有人要殺我!」
「羨兒?羨兒你這是怎麼了?」
蘇聲在眾多士兵的跟隨下衝到我們跟前,我被緊緊捂著,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蘇聲氣得罵道:「何人膽大包天敢刺殺三皇子!波曲靜你來得正好,是不是你!?」
「我?蘇大人可不要血口噴人!這三皇子好好在這裡,我什麼時候刺殺過他?」
波曲靜憤惱惱與蘇聲開始罵架,這時候失控的馬車終於被安撫好,有人來報:「佩刀者確是皇城司邏卒!」
「什麼!」
波曲靜一下子慌了,結結巴巴講道:「你們再看幾遍?那兩人燒得都成碳了,怎麼就看出是我皇城司的人了?」
安靜了一會兒,蘇聲厲聲斥道:「來人!把波曲靜收押回去!交給大理寺審問!」
「誒誒誒!輕點!笨手笨腳的,我自己走!」
周圍安靜了,我艱難呼吸著,鼻腔里的血腥味一直在提醒我又硬生生走過一條血路。
趙方羨帶我回到柳樹下的小院,我閉眼閉耳不聞任何人的問詢,他將我安置在哪兒我就躺在哪兒,阿娘也來關切,後來蘇聲來徵求她的意見,問她要不要去他那兒落腳。
他在京城的住處安置好了,挺寬敞的,她可以獨自住在偏房裡不受打擾。
他倆在床榻前守著我,輕聲談論:「佛堂也布置好了,我去寺里請了兩座回來,一座給放這兒,一座放我那兒,你以後不管到這裡還是回去我那兒,你都可以念經拜佛。」
「可是……元安已經沒了,我實在不能再失去元喜……」
阿娘說著哭得厲害。
蘇聲喚了趙方羨到跟前,讓他好好照顧我,好讓阿娘放心靜養一段時間。
趙方羨只是冷言:「元夫人不必搬走了,我打包收拾隨舅舅回去,你們母女在這裡安心等元平出獄。」
蘇聲講:「這也行,羨兒你身份尊貴卻一直擠在這破爛的小院,要是讓你母親知道,定會怪我沒照顧好你。」
趙方羨冷哼一聲:「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怪你,反正她從沒看過我一眼。」
「你這話說的,誒?你去哪裡?」
蘇聲追著他走了。
阿娘輕輕撫過我額頭,我本來冰冷動盪的心忽然有暖意滲進,等我終於睜開眼睛,下定決心重新回到這個人間時,床邊已沒有她的蹤影。
我踉蹌追出去,只看到外屋的桌子撤了,空了一片地出來,一半擺蘇聲請來的佛像,另一半擺了簡易的床榻,上邊還放著整齊疊好的被褥。
趙方羨跪在佛龕前,閉目念著我聽不懂的佛經:
楊枝淨水,遍灑三千,性空八德利人天,福壽廣增延,滅罪消愆,火焰化紅蓮。出自《水陸儀軌》中唱頌的贊偈《楊枝淨水贊》
我極不甘心,哽咽問他:「你親手殺了她,就算念一百遍一萬遍佛經有什麼用?」
他慢慢睜開眼睛,眉頭始終皺成一團烏云:「我不為她念經,我只為自己念經。」
「她救了你!」
「那我更應該堅強活下去。」
我無言以對,趙方羨起身將手裡的念珠盤迴腕上,到床榻邊坐好:「元夫人已經將你交於我照管,在元平的案子審理清楚、他從大獄出來前,你都在我這裡居住。」
我不相信阿娘會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分明是他騙我,但他直言道:「她很清楚自己現在什麼處境,你跟她去哪裡都被皇城司虎視眈眈盯著,留在我這裡,至少我還能以三皇子的身份保你一命。」
我呆立在原地,這冷酷的現實字字提醒我沒有後路,元安死之前接觸的最後一個人是我,波曲靜必定會提防我從元安那裡獲取了什麼消息,如此一來,只有委身於此,等到元平出獄我們一家人團聚再逃離京城,才是上上之計。
「我知道了。」
我認命,再次雙膝跪地到他跟前:「還請三爺收留。」
趙方羨扔來一塊絲巾與一張契約:「以後你出門用這絲巾遮好口鼻,再簽好這契約。」
契約分明是家奴的賣身契,我拒絕:「我說過不會賣身給你。」
「元喜已死,現在你的身份是剛剛從樂營脫籍出來的宗水蓮。」
趙方羨逼我摁手印,我不從,他硬是抓著我的手沾了紅泥摁到契約上。
我因此大哭:「我是元喜,我不是宗水蓮!」
「你是誰都不能是元喜!」
他甩開我的手,把契約平鋪到炕桌上,拿來筆墨在契約左下角補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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