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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到心亂如麻時,信紙忽被人抽走,趙方羨速覽一眼便將它撕了粉碎,隨手揚起在風裡又灑落小院泥地,我想撿起它們根本無從下手,氣得跺腳:「你自己看完就不讓人看了是吧?」
「我說過很多次,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還有你與秦音不要再聯繫,聽到了沒有?」
他沖我氣哄哄訓斥完,一刻不停留地往外走,門口已有馬車等待多時,本來半個時辰前就催他出門,但趙方羨偏要去屋裡換一身新衣新鞋,還要我幫他重新梳理髮髻,戴上他父皇送的玉冠。
如此隆重出席一場晚宴,還是我認識他以來的頭一回。
我也想跟去長長見識,但他冷漠回絕,只讓我待在家中等他回來。
他匆匆上車時的身影矯健敏捷,也不知道要怎麼偽裝成尋常的傻子模樣去與那些豺狼虎豹交涉,擔心他應付不過來,又擔心他太能應付,我見同車還有鄭可麟在,便立在馬車的窗下呼喊他:「鄭公子多擔待,幫我照看三爺,如若喝醉了,請及時送回家來。」
鄭可麟隨手作揖道:「趙小姐放心,不過晚上我也需飲酒,恐怕到時候還要你來拉我們一趟。」
「不必叫她,我沒醉就回,醉了就不回。」
車裡傳來這個冷絕的聲音,我聽了心沉似海,扭頭就走。
鄭可麟在後邊喚了幾聲我都沒應,趁家裡沒人,收拾了那點可憐的零散物件,打包起來就要離開。
家丁問我去哪裡,我也只管用冷絕的語氣講:「不必叫我,我氣好了就回,沒好就不回。」
馬車已往西邊行去,我往東邊走,趁夜來到蘇聲府邸,在廳堂里坐了會兒,就聽見匆匆腳步聲靠近。
「元喜?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阿娘說著抱我,理理我的頭髮,又摸摸我的臉頰。
我眼淚一下子落下來,委屈到說不出話:「娘,我想回家了。」
她呼吸急促,卻遲遲不出聲,我因此埋臉在她胸膛哭得更厲害:「娘我想回家……」
「哎?這是在哭什麼?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應該高興才對。」
蘇聲過來安慰,阿娘與他輕輕交談幾句,他氣呼呼地講:「我看一定是羨兒欺負她了。」
阿娘因此問我:「你在三皇子府上平時做點什麼?是太累了還是受氣了?」
「都有。」
她嘆氣:「畢竟是皇子,脾氣定是不小,我看家中人手不足,你也必定會受累。但是人在屋檐下,輪不到我們挑挑揀揀,元喜你要是真想回家,我……我就找人往你爹爹老家問詢,是否還有故人在臨安可以投靠。」
我點頭抹掉眼淚,從懷中抽出已經捂熱的兩張銀票,一張給阿娘去托人尋親,一張給一旁的蘇聲:「蘇大人,我今日才知右軍軍費短缺,這是三爺從酒肆收入里勻來的分紅,你先收下,我會勸解他讓你入伙。」
蘇聲不肯收,我哭得更厲害了,終於還是在阿娘的勸說下收到他粗糲的大手裡。
他摩挲銀票,隱隱嘆息道:「元喜有心了,不過這點銀子對於軍費缺口來說就是杯水車薪。」
我問他具體情況如何,他本還有的歡愉悄然褪成苦澀,在他鬍渣濃密的嘴角邊化成一兩句聽不太清楚的話:「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皇上讓我頂替宗天澤,恐怕也是一時的。」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晚元喜好容易過來一趟,一起聚聚吧。」
阿娘寬慰他又安慰我,她自己的眉頭始終解不開,拿了銀票出去半天,回來時與我說道:「已經托到人要去臨安了,恐怕一來一去要幾個月的時間,不過我們可以慢慢等,說不定到時候有消息,元平也出來了。」
我拼命點頭,心想就算等上幾個月,也比在京城受他趙方羨無休止的刻薄對待要好。
他實在冷漠刻薄,對我對家丁,甚至對張公公都是如此,我有時候會偷偷問他倆對這個皇子的看法,兩人說習慣就好,就算離開趙方羨,也不一定有家主會比他好。
我仔細一想也是,趙方羨固然可惡,但他始終是與我們生活一起,能給的都給了,不能給的,有時他心情好,也能幫到點,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就算仁至義盡。
因此與阿娘和蘇聲吃飯時,多喝了兩杯酒,喝到暈乎乎地回去她房間落腳。
燈燭熄滅,我在被窩裡倚著阿娘睡得香甜,夢到幾回自己小時候,在元家大院裡與元平打架,與元安賞花,與元樂爭搶一隻布老虎,後來天色陰霾,我一抬頭血色的雨落下,瞬間身邊失去一切顏色,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家。
「元喜小姐?你們睡了沒有?快醒醒!」
屋外有人敲門把我噩夢及時擾醒,我心情甚是沉鬱,板著一張臭臉開門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現在剛好子時,元喜小姐叨擾了,不過確實有事。」
我還奇怪這麼晚有誰來蘇聲府上找我,到了廳堂里一看,那新衣新鞋新玉冠的身影坐在八仙椅上沉默等待。
我並不理他,扭頭就走。
「你離家徹夜不歸,是不是太放肆了?」
「我不認識你。」
「給我站住!」
趙方羨忽然拍桌,我感知到他的怒意,還是停下腳步,心中的委屈也再次滿溢出來,落了眼淚在衣襟上。
他起身到我跟前時,像極了腳踩棉花,還有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應是又喝了許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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