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為了鞏固邊疆,姑母遠嫁涼州,可遇人不淑,終是蹉跎了小半生。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原以為能過上舒心的日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手段和卑劣,為了各自的利益,他們在後宅豎立一套無形的殺戮。
蕭嵐還記得姑母說,她和姑父剛成婚時也是相愛無疑,可當姑母知曉了南宮氏種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和為了上位而做出了違背良心的事跡,而姑父作為南宮氏的一員,也早已和他們一般成了烏鴉,這些都抹殺了她對婚姻該是聖潔美滿的念頭。
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可姑母偏偏就是不入巢穴,她是打下大齊江山君主的阿姐,自不願同流合污。
這也是姑母與南宮思遠始終不同路的根本癥結所在。可往往大部分的姑娘成了婚以後都被迫或主動入營,畢竟夫家才是他們的天和地。
「車到山前必有路,當下不變應萬變方為妥帖。」魏瑾的心腹盯著涼州已有幾年的時光了,所以南宮思遠的罪孽已是板上釘釘,只是還沒有清晰完整的證據鏈。能被南宮思遠器重甚至委以見不光的買賣,南宮周盟的腳早就沾滿了污泥。
魏瑾拉著蕭嵐坐下,將涼州的實政分析給蕭嵐聽,「南宮氏的家大業大,家主南宮思遠膝下嫡出的就有四脈,庶出的有兩脈,和南宮思遠同輩的還有十幾脈。嵐兒可曾想過,為何南宮氏的家主重傷,其子南宮周盟就急於寫信求聖上定奪爵位?」
蕭嵐手托著腮,澄澈的眼眸軲轆了幾圈,「駙馬的意思,南宮氏族人並不支持南宮周盟襲爵!」
魏瑾頷首,補充,「對爵位有野心的定然也不止他一人,只要新律推行,大長公主要面臨的奪爵風波遲早會來。」
蕭嵐懂了,駙馬這是安慰她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除非叔父一道聖旨將爵位賜給南宮宏毅,否則姑母的困擾不會消弭。
「駙馬覺得新律究竟好,還是不好?」
換做原來,蕭嵐絕不會同他探討,可她早已在他跟前暴|露了本性,夫妻倆說說體己話,又傳不出去。
魏瑾不偏不倚,「唯有踐行了以後,才知究竟不好在哪兒。」
言下之意便是認可推行新律的,蕭嵐來了興致,「你出自世家大族,倒是沒什麼祖宗規矩舊制的執念。」
世家大族?南州的韓氏乃寒門出聲,委實談不上。
京都的魏氏勉強可以,然而他出生後見慣了炎涼世態、悽苦的底層百姓,在他眼裡吃飽喝足比什麼都重要。李代桃僵後,他得了榮國公的賞識,能識文學武,才知道如今所處的世道有著鐵網一般的枷鎖,即便上頭已鏽跡斑斑,修補了也是漏洞百出,甚至將裡頭的人刮的遍體鱗傷,可仍然有一大片人甘願入網被束縛一聲。
蕭嵐心裡的確舒坦了不少,既然擔憂毫無益處,索性沉澱好心思備戰。二人相鄰而坐,距離的挺近,她才發覺駙馬眉眼透著陰霾。
想著他方才要殺人一般的眼神,她問,「去侯府,不順利嗎?」
在蕭嵐的印象里,每一回駙馬同魏家人見過後,總是這幅沉寂不可自拔的狠色,初冬的風裡裹挾著清冽的烏木墨香,只不過聞起來格外的孤寂惆悵。
「能應付。」魏瑾淡道。
蕭嵐對這個答覆並不滿意,報喜不報憂於本就如履薄冰的夫婦情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也許她幫不上忙,是以駙馬不願多一個人跟著傷神。蕭嵐起身去了內室,作勢要解開脖子上的系帶。
興許進宮的時候太急,翠竹又擔心冷著蕭嵐,系帶綁的無比緊實,她解的時候不慎注意,反而拉扯成了一個死結。
殿內燒了地龍,源源不斷地熱氣緩緩涌了出來,蕭嵐解的微微冒汗,且她仰著腦袋根本看不見頸上的帶子。
身後輕輕一碰,清冷的烏木墨香混淆著初冬的水汽將她緩慢的裹挾,冷白如玉的手從她肩上繞到頸前,從她手裡接過那兩根固執的帶子,有條不紊地替她拆解。
「家母以給韓元和高舅母除罪籍落戶為條件,命我助兄長襲爵。」
話音落,蕭嵐察覺頸前的系帶鬆了松,駙馬的手修長勻稱,流淌著淡淡的昏光,和他的人一樣柔和悉心。
「這是好事。」蕭嵐其實聽的出來,駙馬還未說全,他這個人總是將自己埋的很深很深,需要她動手挖一挖。駙馬既然主動交流了,蕭嵐自然願意深入交流,「駙馬為何不高興?」
「也許是覺得可悲。」他的聲音透著頹敗和譏誚,「不成想有一日,我做著生平最厭惡的行徑、行著最不恥的事、也成了最無誠信的人。」
魏瑾小的時候吃盡了苦頭,面對官差的欺辱和刁難,他沒有辦法、更無反抗的能力,唯有將尊嚴踩在腳下去討好他們,才能有吃的和穿的。他不知為何自己和阿娘會被仍在流放的路上,每每問起來,阿娘也只是落淚。只知道為了活下去,他和阿娘做牛做馬做什麼都成,就是不做人。
可如今他有了能耐,依舊不做人。
看透了世間的險惡和齷齪,阿娘卻不忘本心,總是叮囑他說長大以後要做個善良的人,因為她信賴善惡終有報。小小的魏瑾也是如此想的,他不要成為惡人。
父親接回他們的那一年,曾有過短暫而溫馨時光,他們衣食無憂,阿娘和父親琴瑟和鳴,他從父親那學會了武藝和騎馬射弈。那時候,魏瑾以為老天爺長了眼,也相信阿娘說的,因為他們真的獲得了好報。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