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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旁邊幾個朗阿小阿哥一直都在滿臉好奇地認真傾聽,於是低聲問他們:「你們同意建造第二座街子嗎?」
幾個小阿哥頓時紅了臉,嚅囁了半天,才有一個膽子大點的少年不好意思的道:「我……我……我沒聽明白……」
他所謂的「沒聽明白」,並不是說聽不懂,巫夷老早就普及了初等教育,各處的方言跟月街官話的差別都不是很大,至少沒大到會影響交流和溝通的地步,他們只是受眼界所限,不太理解雙方的論據論點。
阿蘇南笑道:「沒關係,誰都不是生來就明白的。他們講說我們要建第二座街子……」於是,阿蘇南一番深入淺出,極有耐心地把雙方意見歸納總結,講解給幾個小阿哥聽。
他這邊話沒講完,就聽廳堂里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焦點重新回歸到他身上——要知這些年輕人大都是衝著他來的,一者,他是座中這些年輕巫士的覺醒者;二來,阿蘇南現在可是新安省府的掌文士,相當於前世的省委常務秘書長,是新安的第二號人物,妥妥的實權派大員,年輕人有野心想要接交他也是正常。
阿蘇南見大家都不講話了,抬頭笑道:「你們做甚都看我?今天我可不是主考官,沒出難題考較你們啊。」
立即有人順藤爬:「阿南長師,我們都想聽聽您的意見。」
阿蘇南卻轉向幾個朗阿小阿哥,道:「我覺得我們應該聽聽他們的意見。」
接受到他充滿鼓勵的目光,剛才講說「聽不明白」的小阿哥又一次鼓起勇氣,結結巴巴的道:「我們……我們也說不好,就……就是聽老輩子講,以前也沒、沒有烏衣寨的,後來發現那地方地肥又方便,就有很多人搬過去,慢慢就成了左近一等一的大寨子。」
「講的很好呢!」阿蘇南笑著誇獎一句,直讓小阿哥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然後他轉向一眾年輕客人:「看見沒,這就是古人所說的』三人行,必有我師』。這般大的一個新安壩子,哪可能只有我們新街一座街子,但你們要問我第二座街子何時建、建在哪裡,我的回答是等到時機成熟,我們自然就知曉了……」
……
說話間晚宴整治好了,巧月帶著一眾僕從和幫工開始擺設酒席。女客們坐水榭涼亭那邊,總共擺了六桌;阿蘇阿爸帶著近客坐塘屋,塘屋連廊上總共擺了八桌,招待的都是朗阿烏衣的鄉鄰舊友。至於阿蘇南這邊的年輕阿哥們,則在院子裡花木之下溪潭之側見縫插針又擺了六桌,這才把一眾客人安頓好。
巧月趁著眾人入座的當口,悄悄把阿蘇南拉到一旁,焦急道:「臨仔不見了,他在跟你阿哥鬧脾氣,我怕他跑出去了。」
阿蘇南放出神魂找到人,安慰她:「莫要擔心,他在院子裡,我這就過去叫他。」
……
*—*—*
十二歲的少年阿蘇臨,此時正坐在牆角的一株大桷樹上面,注視著院外新安江上的蕭索冬日景象,眉目間說不出的憂鬱。
他今天上午才跟阿爸吵了一架。開春後阿爸要送他去月街學館進學,可他不想去,他想留在新街……他也知曉沒可能留下,於是退讓了一步,同意去烏衣學館進學,結果還是被阿爸給罵了一頓。
當阿爸了不起啊……再過十年我也是阿爸!
阿蘇南找來的時候,憂鬱少年正在憤悶的如是想。
「臨仔,弄個啦這是?」阿蘇南躍到樹上,坐到少年身邊。
臨仔看到他有些意外,不過他跟阿叔的感情很好,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是阿叔的私生崽,帶回家裡讓阿爸頂的缸,不然都解釋不通做啥阿爸看他老是不順眼。
「阿叔,我想在這裡吹吹風,你不用管我。」憂鬱少年酷酷的道。
阿蘇南嚴肅的回答:「不管不行啊,阿公的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看不到你阿公會很擔心的。」
臨仔皺著眉看他,一副「你們這些人好麻煩」的樣子。
阿蘇南忍笑,問他:「又跟你阿爸吵架啦?」
阿蘇臨翻了個白眼:「誰會跟他吵架?……就會用阿爸的身份來壓人!」
阿蘇南看臨仔身上的刺馬上就要豎起來的樣子,終於笑將起來:「知道吧,你跟你阿爸真的很像。」
「我跟他很像?」臨仔非常意外,他跟他阿爸……那個老古板、那個不講道理的暴君……一樣?
「對啊,你們父子倆都是一樣的脾性,倔的很。他像你這般大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家裡才剛剛開始賣兔丁,才賣了一個多月就被同寨子的一個阿媽搶了生意,可把你阿爸給氣壞了,發誓要做寨子裡最好的獵人,天天都在後院練習射箭……」阿蘇南開始講起故事,但故事剛起了個頭他又戛然而止。
臨仔連忙追問;「後來呢,阿叔?」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不過現在可沒時間講,我們先去吃阿公的壽宴,晚上再講給你聽。」阿蘇南跳下樹,附帶把叛逆期的少年也給拉了下來。
「你說話要算數啊阿叔。」少年的注意力還在故事上面。
阿蘇南笑:「阿叔啥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看到阿蘇南領著兒子過來,巧月悄悄沖阿蘇南豎起大姆指,她就知道南仔出馬、無往不利!
……
今天的壽宴阿蘇家可說是耗費了極大心力,鹵肥腸、香辣兔丁、水煮魚、醬爆牛肉……全都是這些年風靡巫夷的「烏衣吃食」,甚至還出現了一道聞所未聞的姜蔥龍蝦,直讓一眾賓客大呼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