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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波」掃蕩完屋子又溢到屋外,直至覆蓋住半個曬場……
阿蘇南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在那個關口,剛剛靠近曬場的樹蜥突然之間掉頭狂奔,就像是感知到了一個龐然大物的靠近。而後,它於寨子邊上遭遇伊落等人的聯手攻擊,那傢伙虛晃一槍掉頭就跑,整個寨子安然無恙,逃過一劫。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清除掉所有的「壞東西」,「神秘波」才如潮水般退回,龜縮進阿蘇南的身體,消失的乾乾淨淨,跟它的出現同樣神秘。
然後,一種精疲力竭的感覺襲上心頭,再然後,阿蘇南就發現自己浸泡到了「水」中,漂轉沉浮,整個心神慢慢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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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坐在阿蘇南床頭,先生站在他身邊,兩個人都在注視著沉睡中的小伢崽,先生是一臉遺憾,掛著兩個黑眼圈的伊落反倒是滿臉輕鬆。
「其他昏過去的娃崽都有喜訊,唯獨南仔……」先生一聲嘆息。
伊落卻是不甚在意:「不礙事,他平安就好。」
先生默然片刻,這才記起來意,從衣兜里掏出一件物事:「這是清掃祖屋時候發現的,大家都不知曉它是個啥物事,但肯定不是寨子裡的,想著或許對大人有用,讓我轉交給大人。」
這是一塊黑漆漆的木牌,橢圓形,雞蛋大小,上面雕刻著一隻緊抓樹枝的鳳隼,圖案簡潔,很有些童趣,雕工卻是非常精美,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伊落一臉震驚地看著這塊木牌,整個人一動不動,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巫咒。直至先生把木牌送到他面前,他才如夢方醒,接過手之後立刻翻過牌子去看另外一面,然後一把拽在手心,手上青筋爆起……過了好一陣,伊落方才回復平靜,跟先生道了謝,收好木牌。
先生對伊落的失態狀若無睹,正好阿蘇阿媽和阿蘇措敲門進來,母子倆給伊落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茶湯,這是一種加入了很多種食材的特製湯食,也是鄉民們用來招待客人的一款美食。
阿蘇阿媽看伊落接過碗喝過湯水又吃了一口湯里的麵皮,這才侷促忐忑的道:「伊落大人,我們家南仔讓您費心了,您都守他一天一夜了,吃過茶湯就到隔壁歇息吧?」
伊落心不在焉地看看窗外,天色已然暗沉,不久即要入夜,果真是守了一個晚上又一個白天。
不過他卻無意離開:「阿蘇阿媽您不用跟我客氣,在營地的時候我就跟南仔住一個屋子,今晚上我還是跟他歇一塊兒吧,也好隨時照看。」
阿蘇阿媽不敢反對,又暗自歡喜巫士大人能夠照看自家伢崽,當即不再作聲,跟著先生和長子退出房間之後才對兒子道:「措仔,今晚你就歇在塘屋吧。」
阿蘇措連忙應聲,把房間留給弟弟和巫士大人,他一丁點意見都沒有,還生怕是自家慢怠了大恩人呢。
先生卻是笑道:「不用管措仔,他中午才醒,今晚上估計是睡不著覺了,反正過會子也要到學館聽巫士大人講學,就讓他歇在學館吧。」
然後又伸出手掌重重拍在阿蘇措肩上:「用不了多久我們措仔也是』巫士大人』了,就算是扔到林子裡面過上一夜也不用我們擔心!」
阿蘇措嘿嘿傻笑,旁邊阿媽更是笑的摺子疊摺子,眼睛都快笑沒了,非常熱情地挽留先生吃飯:「他阿爸馬上就要回來了,先生不嫌棄就在我們家喝碗熱湯吧,吃過湯飯措仔跟您一起回學館去。」
先生欣然應允:「那我就不客氣了,阿蘇家現在也是出了巫士的人家了,我也沾沾光,只希望我家小崽也跟措仔一樣,有一天能夠得神眷顧覺醒巫力。」
……
昨天下午寨子裡一團糟,先是十數個小崽娃集體昏迷,緊跟著樹蜥來襲,大家都做好了拼命的準備,不成想朗瑪神看護,伊落他們及時趕到,不只是趕跑了樹蜥,還救下了情況十分危急的小孩子。非但如此,這些個小崽娃還因禍得福,原來他們昏倒竟是因為巫力暴~動,幸好有巫士大人,全都得到了及時有效的救治,十二個昏迷娃崽,除開阿蘇南,全部成功覺醒巫力……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不,這簡直就是神跡!
朗阿寨建寨兩百餘年,除開百多年前刀萊寨曾經有過一個巫士,左近兩三百里地就沒聽說有哪個寨子出過巫士,就算是刀萊,巫士大人也是外來客,娶了刀萊女子為妻才會定居下來。但是現在,一下子出了十一個巫士,其中六個在朗阿……這不是神跡是什麼?
……
入夜,學館裡面,緬原曲英侃侃而談:「大家都曉得巫力是朗瑪神賜於我們夷家人的禮物,是只有我們夷家人才擁有的力量,它深藏於我們每個人的血脈當中,人人都有。但是,我們必須先要覺醒了巫力才能夠使用巫力,而巫力的覺醒,是需要一些觸發條件的,在所有的條件當中,最重要的當數血脈當中巫力的濃厚度,這個是與生俱來。若是生下來血脈中的巫力不夠濃厚,再是聰明,再是厲害,也是沒有辦法覺醒巫力的,這就是巫士如此稀少的主要原因……」
學館二樓的講堂裡面,火塘中火光跳動,四角還各亮著好幾盞風燈,幾乎可以用「燈火通明」來形容。而屋子裡面,非但是六張長凳上坐滿了人,其它地方也是人擠人,凳子不夠就自己帶,沒地方放就乾脆站著,就連講堂外面的走廊上都擠滿了人,整一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