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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刑司吏員來了興致,上身略略坐直了一些,「是跟他一起的遊民?」
阿蘇南搖頭:「不是遊民,是他們營地燒飯阿媽的兒子。」
吏員立時沒了興致:「是一個灘里人的話,那就跟案子不相干了,沒有人會為了一個腳夫的差事去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阿蘇南卻很堅持:「我不知是不是有干係,但我覺得這件事太巧了,應該告知你們。」
吏員道:「我知曉了,我會讓人去查一查。」
看他毫不掩飾的敷衍態度,阿蘇南知道這人是指望不上了,又問可不可以見見鄔赫離夫婦,毫不意外地被一口回絕。
……
帶著一肚子窩囊氣從刑問司出來,阿蘇南直奔遊民營地——按照規定,只有外出公幹的吏員才能住進客舍,作為一個很有原則很有覺悟的夷家公務員,他決定利用這段閒暇時間干點正事,好好了解一下遊民群體以及遊民的救助和安置……總之就是,他才不要公器私用浪費稅款侵占公家資源呢,哼哼!
至於他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找出真兇什麼的,那個只是附帶為之,反正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覺,說啥他都不相信鄔赫離會毒殺自己的孩子,他就是要打刑司某些人的臉……哼哼哼哼!
遊民營地建在木關河灘城外,在一個被本地人稱作「灘外坡上」的地方。不過這個地方可不是什麼荒僻之地,這裡還聚集了包括壠關學館和壠關巫士學館在內的眾多公職機構。另外因為地價便宜,還有好些專供過往客商竭腳的客棧也設在這裡,住著差不多上萬人,說是一個寨子也不差。
不過營地跟街市卻不在同一條線路上。直觀的講,就是阿蘇南出了城,面前有兩條道,一條是常見的水泥車馬道,通往熱鬧的街市。另外一條,則是用腳踩出來的泥土小道,步上小道,穿過一大片農田,再往山上走出一刻鐘,遊民營地就孤伶伶地擠在山林當中一塊還算平整的土地上。
阿蘇南是半下午過來的,這個時間點的營地異常安靜,遊民們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在城裡找工(或者說乞食),阿蘇南在四處轉了轉,除了廚房那邊有說話的聲音,沒有見到一個人,但眼中所見,卻讓他心頭的怒火越來越盛:居然真的就是一座座草棚子,連簡單的四壁都沒有,原本應該是牆壁的地方,只是懸掛著一些草帘子,地面更沒有做過處理,直接就往上面扔草蓆!
據他所知,象這種慈善性質的居所,肯定是讓遊民自己上山砍木頭,自己動手造房子,神廟只提供吃食,既沒有建材費用,也不需要給工錢。把一個留居營地建成這副鬼樣子,顯然是為了節省吃食費用,儘量壓縮工期所至,他就不信,堂堂壠關神廟,巫夷第二大神廟,也是巫夷最富有的神廟,竟然負擔不起多出來的那幾日吃食?
於是,問題來了:省下的銀錢都跑哪裡去了?
阿蘇南心裡一聲冷笑,他不想惹事,但既然事情惹上了他,就斷沒有不了了之的道理。
其實阿蘇南現在對神廟的觀感好了很多。巫夷不是前世,神廟在很大程度上肩負著地方政府的職能,這些年看下來,尤其是在跟櫟侍者相處久了之後,基本上他對於神廟的功能及運作都持認可態度。
他也知道不可能每個神侍都象櫟侍者,但凡一個機構大了,當中就免不了會有蛀蟲,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如果換了一件事,可能他還不至於這般生氣,但看看這些草棚子,一張張草蓆上乾乾淨淨,連塊破布頭都沒有留下,從這些赤貧遊民嘴裡奪食,與殺人何異?這些人到底還有沒有底線有沒有良知?……絕不能聽之任之。
阿蘇南沒有過廚房去,只是放出魂識過去探查,他在月街很少做這種事,因為他不確定會不會被發現,但是這個地方,被發現的風險為零。
結果卻讓阿蘇南很是驚訝,他聽到廚房那邊有說話聲,還以為裡面有幾個人,沒想到只有一個外表蒼老的老阿媽,她正在自言自語,準確的說,是在罵罵咧咧:「……一個個懶骨頭,有的吃就不錯了,舀兩碗米給你們都是糟蹋了糧食……」
再看她手上,正在忙著把糙米從大缸裡面舀出來,裝入一個布袋裡面。
過了片刻,她又罵開了:「我讓你們吃吃吃,吃不死你!」
說完還氣恨恨地往米缸旁邊吐了一口口痰……
阿蘇南一直等到這個惡婦人把裝米的布袋搬入臥房,塞到木床下面藏好,這才轉身離開。
連一盆熱水都要收錢,早猜到這位燒飯阿媽不是善茬,沒想到卻是差勁到這等田地,想起泯原棱滿是陽光的笑臉,他都想像不出她是怎樣養出那樣一個兒子來的?
沉著臉原路返回城門,阿蘇南腦子裡亮光一閃,一拍腦門,知道做啥打從泯原棱一露面,他就覺著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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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關河灘的城門邊上有幾家小攤販,賣些乾果餅子一類的便宜吃食,阿蘇南看其中一個賣餅的食攤生意蠻好,也過去買了三個餅子,然後舉目四望,做出一副想要找地方吃餅子的樣子,不遠處的一個老阿公連忙道:「小阿哥要是不嫌棄就過這裡來坐吧。」
阿蘇南從善如流,道了謝,走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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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仔要找證據破案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