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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寨子出了弄個好吃的吃食,朗阿寨的幾隻小崽與有榮焉,接二連三地強調說這就是很有名的「月街兔丁」,阿蘇南大感窘迫,若不是先生和伊落岔開話題,他都想要找個地洞鑽下去。
第17章 初識巫藥
這些吃食原本是阿蘇南用來應對競爭的。美食又不是造火箭,只要知道大概程序,多試幾次總會弄出來,而他腦子裡裝有無數美食,挑出幾種符合夷家人口味的不是難事,正所謂「人無我有,先機在手」,只他萬沒料到,費盡心機弄出來的吃食,還沒來得及背到集市上叫賣,卻先端上了營地的飯桌。
原來昨天下午接到黑塔阿叔的口信,寨子裡這才知曉幾個小崽又一次跑出寨子還遇到了狼群和樹蜥,若不是有一隊巫士碰巧就在左近,都該被野物分食了。幾家人差點沒嚇出個好歹,一番商量過後立即行動起來,有食材的出食材,有手藝的出手藝,熬夜做出這些個吃食,央著先生帶上營地感謝巫士大人的救命之恩。
寨子裡今天上來三個人,除開先生,還有主事阿叔和朗阿蠻的鐵匠阿爸。三個人趁著半晌午雨停的間竭跟著黑塔阿叔上到營地,此來的目的,一是感謝巫士大人的救命之恩,二來,也是不放心幾隻小崽,想要親眼看看他們的境況,夷家人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大家都很擔心。
吃過午飯,小崽們被留下問話,講清楚前因後果,阿蘇南看到蠻仔阿爸的手都在發抖,估算著朗阿蠻這次禍闖大了,回去後要有大苦頭吃。而他不知曉的是,後來蠻仔阿爸又專門問了伊落,當得知兒子的蠱蟲正在進階,挺過這一關就是因禍得福,挺不過的話……伊落毋需講明,蠻仔阿爸的手已經抖到抓不住斗笠——可憐的朗阿鐵匠,他把「巫士大人」敬若神人,他若是多一句嘴問問阿蘇南,就知道自家兒子「挺不過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先生和主事阿叔沒過多久就返回寨子去了,幾隻小崽卻給留在了營地,蠻仔幾個的傷情較重不宜移動,再者現在是雨瘴天,不幸染上瘴毒就要前功盡棄,於是鐵匠阿叔也沒走,留下來照看孩子。
一同留下來的,還有幾大罐藥蠱,看著自家的那一罐,阿蘇南欲哭無淚,這東西簡直了,如影隨形,上哪裡都躲不開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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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開有些想家想阿爸想阿媽,阿蘇南覺得營地的生活堪稱如意,當然若是沒有藥蠱的話那就更加完美了。
營地里有個月茶阿朵,其貌不揚,不多言不多語的,存在感很弱,下午伊落他們都出去了,只留下兩個人留守,月茶就是其中之一。
待到所有人離開後,阿蘇南看到月茶阿朵抱著一個大包袱去到火塘邊,包袱打開,小傢伙的眼睛頓時亮了:乖乖,滿滿一大包「青草」,用腳都猜得到這些都是藥草啊,多半還是在朗阿左近採挖到的!
月茶阿朵拿了藥草到火塘邊烘乾,阿蘇南很有眼色地跑過去幫助,乖乖崽惹人疼,阿朵一開心,就教了他一點點粗淺的製藥知識,比如牛蔓子水份少必須要放到距火塘稍遠的地方,還有這株五彩茉毒性重,需要單獨烘製等等……然後,月茶就很驚異地發現,這小崽不得了,一點就通,二三十種草藥講一次就記住了,交待過的事項沒有一樣需要重複,顯然是把她講的每一句話都放到了心裡。
難怪阿落對他偏愛有加,攏個乖巧聰明的小伢崽,一輩子都只能陷在後巫夷,可惜了。
月茶起了憐才愛才之心,刨制處理藥材的時候也帶著小孩子,有問必答,後來聽說小伢仔已經識字,索性拿出一本藥書借給他看。
這下子阿蘇南算是掏到寶了。
厚厚一本藥書,他抱著都吃力,隨便翻開一頁,上面的藥草連聽都沒聽說過,幸好配有畫圖……顯然這是一本類似於《藥典》的工具書,更顯然阿蘇家絕對負擔不起,阿蘇南就此起了抄書之心。全部抄下來沒可能也用不著,先把有用的部分抄下來再說。於是央著阿朵把朗阿出產的常見草藥找出來,先抄講解,至於圖形,他怕單靠上輩子學的那一丁點素描知識畫虎不成反類犬,打算晚些時候再去央求伊落幫忙把圖形畫出來,講解和圖形都有了,以後就不怕「相見不相識」了——做啥又是伊落?因為跟他很熟、月茶阿朵又講他很會畫畫嘛。
一個下午就在阿蘇南的勤奮和狗腿當中匆匆而過。
吃過晚飯,他也沒提洗碗,有蠻仔阿爸呢,雜事輪不到他一個六歲伢崽做,放下碗一溜煙就往樓上跑,「咚咚咚」的腳步聲中透著一股子暢亮快活。
營地大屋的樓上全都是臥房,不過火塘上方留出來一個長條形口子,沿著這個「中空地帶」修了一圈走廊,走廊內側才是臥房。說是臥房,其實就是用木板隔出來的幾個大通鋪,簡陋之極,靠走廊一側直接豎了一排木頭權作牆壁,阿哥們居住的房間還連個草帘子都沒有拉,木頭間的縫隙大到阿蘇南側著身子都可以鑽進去。
不過阿蘇南不住大通鋪,他沾了伊落的光,住「豪華單間」——除開幾個大通鋪,樓梯邊上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單間,大間這會子是「重症病房」,被包括朗阿蠻在內的幾個小傷號占據,小間則是伊落的房間,現在由他和伊落分享。
阿蘇南心情賊好,一路跑進房間,一直跑到書桌前,踮起腳尖用線香點亮桌上的風燈,很麻溜地跪坐到椅子上,毛筆蘸上墨汁,開始抄寫藥書。他是一邊抄寫一邊學習領悟,又用不慣毛筆和絲帛紙,速度很慢,月茶阿朵幫他找出來的藥材有四十多種,到現在才抄到第七種,心裏面有些著急,也就越發地懷念起家裡的鵝毛筆和芭茅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