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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少年卻是完全沒有理會他們,只把手中的長嘴生物往地上重重一拍,然後一腳踩它尾巴上,森然道:「你要是再敢弄斷一根樹枝,毀掉一片樹葉,信不信我就砍了你的爪子拔了你的皮,不要以為離了你我就把他們弄不回去!」
這混帳東西把阿蘇南幾個整治得死去活來,面對發了狠話的少年卻立時認慫,趴地上一動都不敢動。而借著少年斗笠上的奇異光源,阿蘇南他們也終於看清了座騎的尊容,三個小傢伙嚇的一起失聲,像三隻小動物一樣擠作一堆,哆哆嗦嗦不自禁地打起抖來……
額滴個朗瑪神喲,原來他們一直都騎在樹蜥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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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蘇南他們是夜半時分被綁出寨子的,此後一直都由樹蜥托著趕路,等到三個人最後踏上實地,已經是第二天黃昏。其間絕大多數時間阿蘇南都是在昏睡,只被痛醒凍醒餓醒若干次。
而最後這一次,阿蘇南是被涼水給嗆醒的。
這一天半夜的旅程著實是艱苦,阿蘇南身子本就不壯,再加上沒吃沒喝,到達時整個人都幾近虛脫了,若不是被水嗆到都不知還要昏睡多久。
「把他頭抬高一點……喂,你會不會啊,不會我來。」
阿蘇南一邊咳一邊聽著耳邊的叫喊聲,稍後,後腦勺上多出兩隻小爪子,死命用力要把他的腦袋往上托,若不是實在使不出力氣,他都想跳起來給他一巴掌—— 看清楚了,這個是腦袋,下面還連著個脖子,這是想把他腦袋從脖子上面折下來嗎?
幸而後背上還有一隻手,幫著把他的上身抬高了一些,總算是不是太難受了。
隨後,一個濕漉漉的物事抵到唇邊,阿蘇南下意識張開嘴,一股甘冽的清水流進雙唇,他嗓子早就干到冒煙,這會子涼水入口,只覺得傳說中的甘露也不過如此了。
阿蘇南大口大口地咽著水,恨不得把整個竹筒都吸進肚裡,旁邊有人卻是心疼不已,忍不住嚷嚷起來:「喂,喂,你慢點慢點啊,水都給你喝光了……」後來貌似急眼了,把竹筒從他嘴邊移了開去。
阿蘇南一怒睜眼,對面的小黑腦袋立馬慫了,可憐巴巴地眨巴眨巴眼睛,又一臉委屈地把水筒放回到他嘴邊,嘟噥著解釋:「只有一筒水,我們都只喝了兩口……」
抱著阿蘇南的人打斷他:「我不渴,我那份都給他。」
阿蘇南用足了十成十的意志力,才在一連咽下三口清水之後,費勁地偏開腦袋,啞著嗓子說:「我喝夠了,你們喝吧。」
黑頭仔剛才全副心思都在竹筒上面,到得此時方才醒神,大驚小怪跳起來:「哇,南仔你醒啦!哇哇,你不曉得你一直睡一直睡,我剛剛都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嗎?」
阿蘇南哭笑不得,小盆友你的反射弧還可以再長一點嗎?還有,你可不可以不要弄個實誠啊!
三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分著喝完一筒清水,阿蘇南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坐起身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很小很小的屋子,除了泥地就是四壁,沒有窗,也看不到門,唯一的光源,是牆上一道二指寬的縫隙。外面尚且不甚明亮,屋子裡就更加昏暗,好在他們的眼睛都適應了黑暗,借著一點點光亮也能夠看清楚四周情形。
諾阿小黑坐他邊上,說不出的沮喪:「我們在地下,這裡啥都沒有,啥都看不到。」
這話其實不太準確,這間屋子不是「在地下」,而是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地下部份牆面是灰泥,地上部份的牆壁則是木條,那道二指寬的縫隙正好就位於地上地下的分界線處。
小黑同學沮喪了半分鐘,其後滿血復活,跳起身奔到牆邊用雙手攀住木條,雙腳踩在牆上的窪洞裡,衝著縫隙外面張望,還信心滿滿的說:「肯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來放哨,你們睡覺吧。」
阿蘇南和朗阿蠻都沒搭理他,兩個人跟上去學著他的姿式攀好,一起衝著外面張望。
縫隙與地表持平,透過縫隙,視線所及是一大片坑窪不平亂糟糟長著野草的開闊地,除了正在草叢裡面蹦躂的幾隻蟲子,一個活物都看不到。得虧他們年紀還小,幾個人都沒有泄氣,一直趴在牆上東張西望,諾阿小黑還自得其樂地點評起草地里的小蟲子,如此過了一陣子,期盼中的響動聲終於出現了。
聲響來自草地的另外一端,一群人正由遠處走過來。這群人人數不算多,距離尚遠也看不清樣貌,只看到一個個都很消瘦,有幾個還瘸著腿,最奇特的是,這些人竟然全都半裸著身體,好似只在關健部位做了一點點遮掩——之所以說是「好似」,是因為眼睛所見太過驚悚,三個伢崽都不敢確定,有心要等到走近一點再確認吧,可人群壓根沒往他們這邊來,沒多久就拐彎走掉了。
阿蘇南目瞪口呆,要曉得朗阿寨也是個窮寨子,寨子裡最窮的幾戶人家,一年到頭飽飯都吃不上幾頓。但再是貧寒,總歸也有一身衣服,就算補丁綴著補丁,也沒見有誰裸|奔的。
他們該不會是到了野人部落吧?話說,巫夷有野人嗎?……
片刻過後。
諾阿亞:「他們都不說話。」
阿蘇南:「還沒有穿衣服。」
朗阿蠻:「他們的背簍很沉。」
……
三隻小崽滑到地上,背靠泥牆排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