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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去。」
「可是今天比試過後還有奪彩,不去就錯過了。」
「有奪彩我也不去。」
「做啥不去?是比武,還有奪彩呢!」
「比武就必須要去嗎?」
誰定的規矩?
「可是,比武很好看啊,今天比昨天還要好看,你家阿哥不是也要參加,說不準他還要奪彩呢……走,快走,喂,你快起來耶……」
大寨子都有神廟,而且趕山會期間神廟裡還會有比武,不過真正的大比武是在月街聖山上的第一神廟進行,其它地方大抵都屬於娛樂表演性質,當然也有引導少年人上進的意思,像烏衣寨,就特別規定參加者的年齡在十五歲以下(十五歲在巫夷就算是成年了)。阿蘇南的阿哥阿蘇措只有十二歲,武藝在寨子裡的同齡人中也不算拔尖,再說他們來去匆匆,原本是沒打算參加的,不成想阿蘇南意外生病,時間一下子富裕起來,於是阿蘇措湊熱鬧報了名,靠著一點點運氣,昨天初賽過關,今天一大早就興沖沖地參加複賽去了,阿爸也跟過去捧場。
儘管如此,阿蘇南也不看好自家阿哥,他可是聽說只有前十名才可以參加奪彩,阿哥才十二歲,他壓根兒不覺得自家阿哥有擠進前十的實力。辛辛苦苦跑過去看阿哥輸掉比賽嗎?他又不想自虐。
再一次堅定不移地打擊小黑仔:「我、不、去!」
小黑仔看怎麼說都說不動阿蘇南,終於蔫了,可憐巴巴地扶著床頭看向小夥伴,小眼神實在是太可憐了,像極了家裡那隻討食不得的小狗阿布。阿蘇南看的心裡一顫,總覺得欺付了小動物,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過鐵石心腸。
住了幾天,他也摸清了這傢伙跟店家的關係,他是店家阿嬸好姐妹的孩子,算是子侄。他家在一個很大的寨子裡,據說比烏衣寨都要大,只阿爸阿媽都很忙,經常把他寄放在店家這裡,阿蘇南猜測沒準兒是兩個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有心要做兒女親家,打小培養感情來著。而店主一家待這小子也確實是非常寬厚,寬厚到讓他沒有一丁點身為「外人」的自覺,這不,剛剛才挨過一頓教訓,又琢磨起要跑出去闖禍了。
終歸是個小孩子,阿爸阿媽又不在身邊……阿蘇南終於記起自己是活過一輩子的人,對面這個可是實打實的小盆友,人才七歲,放前世剛上一年級。
床上的小人兒唉口氣,拍拍小兄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諄諄教誨:「黑仔啊,不是我不想去喔,可是,我要快些養好身子,養好了身子我們才能上路。你看我阿爸都已經著急了,你曉得田裡好多活,耽誤了農時就沒有收成,沒有收成就沒有飯吃。還有,我們帶的藥蠱也快沒了……」
Blablabla,阿蘇南講了一大通,卻不知他這副人小鬼大老氣橫秋的小模樣落在門外偷聽的阿嬸眼裡,差點沒給笑岔氣。
小黑仔給他講的連耳朵都要耷拉下來了,阿蘇南這才終於進入正題:「弄個不見米蘿朵朵?我不去,你可以跟她一塊兒去嘛。」
「她們編花環去了。」
小黑仔沮喪不已,花環編來是要送給比武勝出者的,只有小朵朵才會做這種事情,他跟過去做啥個嘛。再說他也不是完全不曉事,誰都曉得田裡的農活耽誤不得,只是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回去劈柴啊啊啊……
悶了好一會兒,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去就不去,明天出去也一樣,可是明天就沒有比武了……不過榨油房也很好玩,要是正好有人榨油就更好了……對呀,你有沒有見到過榨油籽?」
「榨油房?啥個榨油房?」阿蘇南的眼睛驟然亮了。
小米蘿這時候背著一隻小背簍興沖沖地跑進屋:「南仔小阿哥,南仔小阿哥,你們明天就要上路了呢!」
「明天?你弄個曉得?」
「馬幫的杜阿叔來了,說他們要去刀萊寨,阿爸說你們也要去刀萊,正好一起走呢……」
阿蘇南一下子翻身下床:「黑仔,我們現在就去榨油房。」
……
單只一個榨油房,阿蘇南就覺得這一趟烏衣之行值了。
偷跑去問名會導致他在床上躺了兩天,沒去成神廟不說,還因此耽誤了回程,預算的三日游變成了五日行。但是,因禍得福,他不但把烏衣寨走了一個遍,還鑽進榨油房瞧了老半天,為了滿足好兄弟的好奇心,小黑仔甚至還跟店家阿嬸討了一籃子油菜籽,讓他親眼目睹了從炒籽碾籽到蒸粉包餅直至最後打出菜油的全套流程——他沒有在朗阿寨看見過油菜,更沒有見到過菜油,就此被誤導,以為巫夷只食動物油脂,現在才知這個世界也有植物油,是用野油菜榨出來的,只是遠沒普及,應該是巫夷人家食譜中沒有炒菜,而且家家都打獵動物油脂足夠吃的緣故。
原來不是沒有,只是朗阿寨沒有。而且,跟水車一樣,這裡的榨油機也是巫器,他現在算是明白做啥叫作巫器了——凡是以巫力作為動力的器物都叫巫器,鑑於只有巫士才能使用巫力,沒有巫士的地方就註定用不上巫器。不過,這一點打擊不到他,反正朗阿又不產油菜,只要知道上哪裡可以買到菜油就足夠了。
小夥伴們這一天玩的挺嗨,下午回家果真聽說第二天就要離開,諾阿小黑「傷心」到幾乎「吃不下飯」(諾阿小黑原話),要不是小孩子瞌睡來了天塌下來都擋不住,阿蘇南幾乎要懷疑這傢伙要跟自己同床共枕抵足夜談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