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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身旁同伴接二連三的倒下,其他人懵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片刻過後,才有個機警的朵朵衝出底樓跑向曬場,一邊跑,一邊哭,還一邊大叫:「蠻仔南仔他們都死啦,好多人都死啦,嗚……嗚……快來人啊……」
曬場之上,阿蘇措聽到叫聲第一時間掉轉頭,小朵朵話沒講完他已經扔下手中弓箭,一馬當先沖了過來,只他剛一踏入底樓,整個人便向前撲倒,傾刻間痛到滿地翻滾,片刻過後人事不知。
此後不久,人們從四面八方湧入底樓,有人抱出大哭的兒女,有人試圖叫醒昏倒的孩子,更有人大叫著自家崽娃的名字,在人群中焦急地尋找……樓里樓外亂作一團,而在這一片混亂當中,不時還有個小孩子突然倒地……
一時之間,叫聲喊聲與哭聲頓足聲並起,場面混亂到不能再混亂,偏在此時,祖屋那邊又有鐘聲響起。
「噹噹」、「噹噹」、「噹噹」……
鐘聲一聲緊似一聲,火上澆油一般。
刀月家的底樓突然之間安靜下來,很多人不知所措,更多人露出困惑慌亂的神情——兩兩相連,這是獸襲的示警鐘,可是,這個時節弄個會有獸襲?再說不是還有護寨巫陣嗎?
不待大家想清楚,鐘聲突然終止,一聲悽厲的叫喊聲穿透樹林傳入曬場:
「獸襲!樹蜥……」聲音戛然而止。
那是祖屋阿叔的聲音!
整個朗阿寨被徹底攪亂了。
漢子們再也顧不上娃崽,紛紛就近找出趁手的武器,阿媽們一手拉扯著孩子一手握起各式器物,就連七八歲的小伢崽小朵朵們都受到感染,紛紛停下哭喊,有樣學樣地舉起彈弓握住砍刀,至不濟,也要揀起一根木棍……
所有人都集結到曬場之上,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所有人都注視著祖屋的方向,一臉凝重,也一臉決然——若是真的遇上能夠破掉護寨大陣的凶獸,活不活得下來已經不由自己作主,但,那又如何,夷家人自有朗瑪神護佑,若是押上所有拼盡全力,仍然逃不脫滅寨的命運,那就坦然接受神的旨意!
寨子裡的獵狗也圍聚過來,它們在人群外圍奔跑逡巡,數百條狗集結到一起,卻聽不到半聲狗叫聲……
而在這一片箭拔弩張之中,祖屋那邊卻是一片寧靜,沒有鐘聲、沒有喊聲、沒有凶獸的叫聲、更沒有巫陣破掉的轟響聲……所有想像中的聲音都沒有,好似連風都吹不過去,如同一方域外之地。
孩子們開始燥動,阿爸阿媽的臉色卻愈加凝重,終於,一聲響簧樣的哨聲劃破天際,緊跟著傳入耳畔的,是久候不至的獸嘶,以及,意料之外的兵戈之聲……
第25章 巫力覺醒
朗阿寨確實是一個得神眷顧的寨子,朗阿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寨子外面的山林裡面,一隊年輕人跟他們一樣,也聽到了獸襲的鐘聲。
這幾天伊落小隊一直在林子中搜尋樹蜥的蹤跡,隨著搜尋的深入,每個人的心態都發生了很大變化,從起始的不以為然,到後來的疑惑不解,再到現在的慎重相待……無它,這頭凶獸太狡猾了,狡猾到超乎想像,幾次眼看著就要捕捉到手了,卻一次次都給它機警逃脫,簡直就是滑不溜手,有不輸於人類的智慧。
這絕對不是一隻尋常樹蜥!
今天一大早他們又一次發現了樹蜥的痕跡,一步步抽絲剝繭順藤摸瓜,幾個人來到朗阿寨附近,鐘聲便在此時響起。
沽索明難以置信地轉向伊落:「不會吧,那傢伙會攏個蠢,當真逃到寨子裡面去了?」這跟它此前的表現很不相符啊。
伊落沒有用嘴作答,他身子一躍而起,手上長鞭揮出,纏住數丈開外的一根樹枝,整個人藉助鞭勢盪了出去。曲英沽索明幾人也不再多言,紛紛追了上去——一頭可以悄無聲息破掉巫陣的凶獸,若是沒有主人相助,那就太可怕了,整個寨子都有可能被它夷為平地,而若是有人相助……
果真如此的話,此人實力莫測,他們未必能夠贏得這場戰鬥。但是,巫士的第一職責就是護衛巫夷,身為巫士,職責所在,不容退縮。
……
整個寨子都在嚴陣以待,伊落他們甚至做出了最壞打算,這個時候,阿蘇南在做啥?
阿蘇南在做夢,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他在水中沉浮漂轉。
最開始,他的感覺是痛,針刺大腦痛入骨髓的痛。他本就不是個強壯孩子,那樣的痛楚壓根不是他可以承受可以抵禦的,所以他即刻就昏倒了,可惜就算是陷入昏迷,痛苦也如影隨形不曾稍減半分,直讓他痛不欲生。
幸而就在他痛到快要崩潰的時候,不知從何處生出來一股力量,這股力量迅疾無比地把痛楚驅趕出他的身體,不唯如此,救他於苦難還不算,這股來歷不明的力量很快把觸角伸到他體外不斷向外拓展,發起了反擊。
在阿蘇南半夢半醒的意識當中,他覺得這股力量以自己為中心向外擴張,以某種「波」的形式不間斷地向外輻射,形成了一個圓,所過之處,一切穢濁污邪之氣無所遁形,傾刻間土崩瓦解化作煙塵——別問睡夢中的阿蘇南做啥知道那是「污邪之氣」,他就是知道,雖然那些東西形態各異,從小黑點到彩色絲團,各種各樣,千奇百怪。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這股力量不知從何而來又因何而起,即便是在「夢」中,阿蘇南也很清楚自己沒有辦法駕馭它。但同時,他也非常竺定,這個力量正在以自己為中心橫掃整個底樓,夢中的他雖然無法思考,卻是本能地感覺到興奮,莫名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