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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昶夫縮在一眾朝臣之間,聽著朝堂上的爭論之聲,心中叫苦不迭。
他悄悄抬眼望了眼殿中央的位置。那裡正跪著一個人。
御史大夫李晟居於文臣首位,聽完言官的進言後,冷嗤一聲:“不過是些小事,依老夫之見,曾大人自請罰俸一年便是。”
此言一出,跪坐堂中的曾議面色稍霽,忙道:“下官明白。”
“御史大人,此舉不妥。”言官立刻反駁,“郎中令曾議的罪狀不止於此。除下官此前所列數條,還有私自變換城防的舉措……”
見狀,曾議立刻解釋道:“城內有幾處守衛薄弱,下官的確意欲調些人去頂上,只是事出從急,還未來得及稟報。”
“胡說!你分明是故意不報!”那言官瞪起眼睛,怒斥道,“按大秦律法,城防更替必先上奏,得令後才可施行!”
被他逼問,曾議卻直起身,逼視了回去:“諸位大人若不信,大可去城北打聽一遭,便可知該處賊寇肆虐,猖狂至極!事出從權,若要等朝令下來,恐怕早就釀成大禍!”
言官氣得吹鬍子瞪眼,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你……你……真是罔顧律法、顛倒黑白!”
但這番話下來,群眾中為曾議求情的聲音漸漸也多了起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曾大人這樣做也不無道理……”
“的確如此,下官認為,可以從輕處置。”
杜昶夫聽著身邊的竊竊私語,沒說話,因為他知道還有一個人沒開口。
果然,下一秒,就聽得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曾大人,你是不是漏了點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曾議神色一僵,連帶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大臣也安靜了下來。
杜昶夫向前瞥了一眼,只見群臣之首,一身黑色朝服的攝政王,正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曾議的臉上冒出冷汗,卻嘴硬道:“下官不明白攝政王在說什麼。”
“不明白?正好,我也想不通。”楚晉笑了下,“一介掌管警衛的郎中令,換防不從宮裡抽取侍衛,怎麼倒把梁王的兵給請來了?”
這一句話恍若一道驚雷,將眾人驚了個徹底。大秦有關兵力的調取規律極嚴,親王手下的兵絕不可換入京城兵防,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逼宮事變。曾議此前避重就輕,意圖就是要把這件事瞞下去。
他原地怔了片刻,脫口道:“不可能!”
自己明明已經將那支兵的身份掩蓋得極好,怎麼會被發現?
曾議腦中一團亂麻,神智恍惚地一抬眼,正對上楚晉居高臨下的視線,瞬間如被一盆冰水當頭潑下,心涼了下去。
他一開始就發現了……
有人提問道:“那攝政王以為,該如何處置曾議?”
私自換防不是小事,何況換的還是梁王的兵,埋的什麼心思,實在不敢細思。
一直站在旁邊,目睹了形勢變化的李晟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開口道:“曾大人此舉,的確違了大秦律法,但定罪之前,還需問過梁王……”
他還沒說完,楚晉便已然開口,聲音含了點笑:“殺了吧。”
“……”
雖然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眾人心裡還是齊齊一跳。
李晟神色變幻了一陣,咬牙切齒道:“攝政王!此事還不好定奪。”
楚晉微微側過臉,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靜道:“危及國本,有什麼可商榷的?”
李晟觸及他冷漠的眼神,忽而一怔,思緒一瞬間被扯回了幾月前。
也是在金鑾殿,也是這個人,不同的只是他的身份。
那時他還只是世人眼中死去多時的世子,奇蹟般地死而復生了過來,踩著夕陽如血,在萬人擁護下一步步踏上金鑾殿,搖身一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這太古怪了……
楚晉當年的死,丞相和他都有目共睹,也彼此心照不宣。可他為什麼會活過來?
李晟擰起眉毛,暗暗壓下心中疑慮,只是又多了幾分忌憚。
若不早日除之,恐怕後患無窮。
想到這裡,他看著已經面如死灰的曾議,開始思量起今後的對策。
等到侍衛將人拖下去,眾人已是大氣也不敢喘。倒是那之前進諫的言官,小心翼翼道:“曾議一死,郎中令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楚晉略一思索:“空著吧,讓屬官先頂上,等到有合適的人選再說。”
“那梁王那邊……”
不消說,眾人也心知肚明,此事恐怕與梁王脫不了干係。但他手握重兵,一時之間,竟也無法奈何。
楚晉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挑了挑眉:“我可沒說這件事與他有關係。”
但沒說不等於沒有,如今攝政王對於梁王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自然不好在這件事上與他撕破臉。
“梁王忙於戍邊,這種事情,就不用麻煩他了。”楚晉淡淡道,“曾議私換城防,以死伏罪,以儆效尤。”
頓了頓,他看向李晟,問:“御史大人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