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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揮了揮手,讓二人免禮,問:“什麼事?”
范瞿面現猶豫之色,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李晟:“大人,這是今日胥方城的說書先生送來的密信,上面所說之事……與秋江祭祀有關。”
李晟微微皺眉:“說書先生?”
“對,是曾經的那個名嘴柳成蔭。”范瞿解釋道,“他是我們安插在城中,傳播攝政王質子舊事的其中一員。”
李晟點點頭,翻開紙條,看了一眼。下一秒,他面色便沉了下去,只一瞬間,神情便可用陰沉可怖來形容。
范瞿似乎料到了他的反應,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臉上的肥肉都在抖:“下官知道此事尚未證實,本不該這樣呈上來。可……實在是事關重大,下官不敢怠慢,這才……”
可下一瞬,李晟忽然毫無預兆地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好,好啊!”他撫掌大笑,“當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莫說范瞿,便是杜昶夫也愣在原地:“李大人……”
他的聲音淹沒在笑聲中,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李晟笑夠了,這才平靜下來,目光森冷。
他看向范瞿:“去把那個說書先生抓起來,日後我有事問他。”
范瞿一震:“是!”
杜昶夫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張紙條,他只能看見背面,字跡模糊不清,辨認不得。
能讓李晟高興至此的,會是什麼?
但他也心知,李晟此刻必然不會同他講,於是乾脆收回目光,做出一副安分守己的樣子。
李晟收起紙,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杜奉常,你平日有辟穀的習慣嗎?”
杜昶夫一愣,滿臉疑惑:“……沒有。”
“真是不巧,老夫也沒有。”李晟自顧自說著,“看來你我二人明日要多受一番苦了。”
這是什麼問題?
杜昶夫滿心疑問無處解答,只得暗暗壓下。只是看這形勢,明日畫舫之上,必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了。
*
秋季祭祀這日到時,胥方城靜得離奇。
城中調來上千官兵,將家家戶戶看得嚴嚴實實,不允許任何人私自出街。凡是不服反抗之人,統統被抓去了衙府上。
江上碧空如洗,天朗氣清,一輪畫舫在平靜江面上緩緩前行。船上張燈結彩,青瓦朱漆,雕梁畫鳳,做工極為精巧。楠木為船骨,夜明珠為燈,鑲玉勾銀,外觀已不尋常,內里更是別有洞天。
陸青坐在右側靠下的位置上,暗中觀察著這畫舫上的暗潮洶湧,只覺精彩異常。
他是一介小小廷尉丞,平日裡改改律令、管管刑獄還行,真到了這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面前,自然不夠看。不過他也不介意,他平時經手的案子多了,就喜歡看熱鬧,尤其是能窺探幾分朝堂權臣、宗親貴族的紛爭糾葛,更是令他心癢無比。
據他僅有的數次進宮所見,如今坐在左側最上席的就是當今攝政王。
陸青第一次進宮覲見時曾偶然碰見過這位攝政王,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眼,他就徹底走不動道了,抱著奏摺呆呆站在原地。直到那人徹底走遠,自己被老廷尉拍了下腦袋,才徹底回過神來。
陸青那時還是個毛頭小子,捂著頭問老廷尉:“剛剛那人就是海外友國送來的美人?!”
老廷尉望著他亮得驚人的眸子,恨鐵不成鋼:“那是當朝攝政王!”
此言一出,陸青登時如五雷轟頂,喃喃不已:“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當今攝政王是長那個樣子!早知這樣,他前幾次說什麼也要跟著進宮!
可事實是,儘管他後來幾乎天天往宮裡跑,卻再無一次能與攝政王碰上,搞得他茶飯不思,整日琢磨著怎麼能再見一見那道驚為天人的身影。
於是幾日前老廷尉找他去秋江畫舫,他想都沒想,直接答應了下來。
陸青鬼鬼祟祟地看了攝政王好幾眼,這才戀戀不捨地移開視線,轉到對面席桌上。
左側最上席本該坐丞相,但魏鈞瀾稱病未來,便空了出來。丞相往下,就是御史大夫李晟。此人與陸青印象中並無不同,身形瘦削,面容冷厲,盡白的鬚髮並未給他增添幾分和藹之色,反而讓他顯得更加不好相處。
攝政王往下,是太尉徐瑛。徐太尉年方三十,劍眉星目,英武不凡。只可惜無論筵席還是朝堂,向來沉默寡言,像塊木頭。但木頭也是不一般的木頭,這傢伙曾率五千騎兵大破三萬敵軍,長驅直入,直取六城。陸青還是格外敬畏的。
他望著最頂上的這幾個人,咽了咽口水,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偷看攝政王,畢竟要賞心悅目一些。
他天性愛美,凡是見過的美人,幾乎都能過目不忘。攝政王則是他審美這麼多年中最驚才絕艷的一筆,幾乎將旁人比成了地上塵,讓陸青頓覺此生圓滿。
陸青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九州明珠,果真一絕啊……”
他聲音雖小,身旁那人卻跟多長了只耳朵似的,忽而扭頭過來:“你說誰?”
陸青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卻見是宗正烏若尋。他乾咳一聲,慌忙道:“沒什麼,你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