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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母親還是去世了。”
“孟枝四歲的時候,失足掉進了湖裡。母親去抓他,也不慎落水。”他慢慢道,“她的身體已經受不得絲毫的折騰,雖然很快被救了上來,可還是不可逆轉地病倒了,如油盡燈枯,任憑我們怎麼努力,她都沒能留下來。”
或許是病痛折磨了她太久,終於得以解脫,他們的母親是輕鬆地離去的。她一一跟他們道別,最後,捏捏小兒子滿是淚水的臉,幫他把眼淚擦乾,嗓音溫柔又悵惘地說,枝枝,娘親走啦。
“葬禮之後父親消失了一段時間,我知道他是去陪母親了,但孟枝很惶恐,也很自責。”沈雲言嘆了口氣,“可那不是他的錯。我和父親從沒有怪過他。”
“從那之後他就很怕水,後來可能好了些,但依舊比較抗拒。”
楚晉一怔:“我以為他只是不會水。”
如果知道對方怕水,他此前絕不會帶著他跳江。
“有時候,我也搞不懂孟枝在想什麼。”沈雲言道,“可能他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但是,我的弟弟,我不能讓他受委屈,所以你得護著他。”
他說完,打了個哈欠,看了眼鍋里的菜,比劃著名手勢問:“熟了嗎?”
楚晉將菜盛了出來,一碟清炒菌菇,一碟干煸筍絲,一碟清蒸鯽魚,還有山藥枸杞粥。
從山中就地取材的這幾樣,經他手後,色香味俱全,賣相甚好,沈雲言瞧著瞧著,倒真有點餓了,評價道:“我覺得孟枝在你這裡,說不定會被養胖一些。”
楚晉笑:“是嗎?”
“你不知道,孟枝可挑食了,嘴刁得很。”沈雲言道,“為了他,沈府的廚子換都換了好幾個,我和沈老頭做的他更是看都不看。”
抱怨聲中,楚晉隨口道:“是嗎,他就從來不挑我做的。”
吃癟的沈雲言:“…………”
他還在原地凌亂,楚晉已經盛了一小碗粥,重新進了房間。
昏睡中的人沒有意識,吃不了多少東西,需要人一點一點地餵。楚晉習慣性地將粥放涼了,一進屋,發現窗戶不知何時被吹開了,涼風灌進來,吹散了藥味。
他將碗擱下,轉身去關窗。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楚晉。”
聲音太輕,他本應聽不見,可心口卻猛地一跳,若有所感地回過頭去。
沈孟枝倚坐在床頭,雙手交疊放在被褥上,不知道已經醒了多久。滿頭烏絲柔順地垂落身前,他神色有些空,仿佛還沒有完全從夢中清醒過來,像是失去靈魂的人偶,目光沒有焦距地望了過來。
下一秒他被人一把揉進懷裡,溫暖的體溫一下子包裹住他的身體,光怪陸離的夢境破碎,他被一下子拉回了人間。
“你醒了。”楚晉喃喃道,“我好想你。”
他的懷抱很暖,熟悉的檀香一點點勾回了沈孟枝的知覺,他眼底漸漸恢復了神采,卻又想起了什麼擔心已久的事情,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坐直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隨後在楚晉手心寫:“好了嗎?”
楚晉望著他寫滿憂心的眉眼,安慰道:“快好了,別擔心。”
快好了,那就是沒有好。
沈孟枝有些失落,下意識蹙起的眉頭被人撫平,對方說:“沒什麼,你沒事就好。”
沈孟枝勉強笑了笑,隨即示意對方拿紙筆過來。他接過筆,思索片刻,慢慢寫:“……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死了。”
“到了地府,孟婆逼我喝湯,我不肯,就有好多鬼來抓我。”他當時覺得驚險刺激,現在醒過來卻覺得格外好笑,“幸好我跑得快,從地府跑了出去,跑到人間,卻撞上你在給我燒紙錢。任憑我怎麼叫你,你也看不見我。”
寫完,他的頭髮就被人摸了摸。楚晉手輕輕撫過他的背脊,熱度隔著薄薄一層裡衣透進來,貼上微涼的肌膚。
沈孟枝抖了抖,聽見他說:“不會。”
“只要你叫我。”楚晉低聲道,“我就會找到你。”
沈孟枝看了他許久,良久,才眨了眨發澀的眼睛。
數日的病痛折磨,數日的昏迷不醒,數日的不得相見,直到現在,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他內心被酸澀的思念填滿,望著眼前人難得柔和的側臉,心底忽然有點癢。
陷在被褥中、支撐身體的手一動,在楚晉微愣的視線中,他抬手勾下對方的脖頸,唇瓣貼了上去。
嘴唇相貼的瞬間,屋門猝不及防被人打開,沈雲言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我給孟枝煮好了藥,也是時候——”
隨即一抬眼。
沈雲言:“…………”
六目相對,沈孟枝耳朵爆紅,落荒而逃般滾到了床最裡面,一掀被子,縮進去不動了。
作者有話說:
【最早的時候】
哥哥:好啊你小汁!這麼早就覬覦我弟弟了?!我不同意!別想薅我家白菜!
【吃了楚楚做的菜】
哥哥: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開門前】
哥哥:你小汁不許對我弟弟動手動腳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