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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職盡責在床邊站崗的阿囡顯然格外信任他,聞言什麼也沒問,聽話地走了。沈孟枝將手中藥壺擱到了桌上,把門帶好,一時封閉的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楚晉在看到他後,緊繃的精神就鬆懈了大半,但還是忍不住將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你……有沒有事?”
沈孟枝後背抵在門板上,但兩人的距離還是很近,近到甚至可以聽清彼此的心跳聲。
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鑑於他此前也有硬撐的先例,楚晉還是確認了一下,這才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沈孟枝的視線一直定在他未著一物踩在冰涼地板的雙腳上,半晌,聽不出什麼情緒地說:“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有沒有事?”
楚晉一愣,肩頭忽然一重,是眼前的人靠了上來。他微微偏過頭去,就能看到對方烏黑的發頂。
這個觸感與夢中的幾乎一模一樣,漸漸重疊,楚晉不由恍惚了一下。下一秒,對面的人突然抬起臉,他還未來得及看清對方眸底洶湧的情緒代表了什麼,脖頸便被勾得一低,隨後有溫涼的嘴唇貼了上來。
他吻得幾乎可以算是兇狠,發泄一般,呼吸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後怕,微不可察地顫抖著。楚晉只是僵了一瞬,就順從地迎合了他,任對方盡情出氣,把自己的嘴唇和舌尖都給咬破。
血腥氣在口腔瀰漫開,這種味道似乎從未令人如此著迷。
這個吻實在晚來了太多年,楚晉壓根分不出心神,也就沒發現兩人已經漸漸退到了床邊。他還沒從這種勾得人心癢的感覺中回過神來,沈孟枝忽然抬手,推了他一把。
楚晉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推推得向後倒去,木床咯吱一響,他神色迷茫地倒在了床榻上。
沈孟枝的目光落在對方破皮流血的下唇上,那點殷紅的血跡不知怎的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睛,他格外艱難才移開了視線。
恢復了冷靜的沈某人壓下了頭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涼涼開口:“回去,躺好。”
虎落平陽的攝政王瞧了一眼他的臉色,話到嘴邊又咽下,掀開被子躺了回去。
沈孟枝端起已經放涼了些的湯藥,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試了試溫度,不算燙,這才惜字如金道:“喝藥。”
攝政王又乖乖坐起來,倚在床頭,接過了藥碗。他正要喝,手心忽然多出來一樣東西,仔細一看,是一顆蜜糖。
其實楚晉沒有喝藥時配一顆糖的習慣,他向來是直接灌完,對各種苦味已經免疫了。
但這次他喝完藥後,卻鬼使神差地拿起糖含在了口中,清甜的味道在口腔化開,並不甜膩,將濃重的藥味很快驅散。
楚晉安分地等糖在口中化完,忽然道:“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喝藥時加糖了。”
嘗過了甜的滋味,他一直以來習以為常的苦,突然就變得更加難以忍受了。
沈孟枝“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往他手裡塞了顆糖。
他動作無比自然,楚晉卻呆了一秒,隨後忍不住笑。他想說對方怎麼像個糖罐似的,但斟酌了一下,還是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然而笑意卻來不及收了。沈孟枝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道:“還笑得出來。”
說完,他沒等楚晉反應過來,掀起對方的外衫,看見被血跡染紅的繃帶後,肉眼可見地低氣壓下來。
雙唇抿成了平直的一條線,隨後他伸手,取了一捧新的繃帶。
重新上藥的過程很慢,因為需要小心翼翼地撕開與血肉黏連的地方,將重調製好的草藥敷上去,再進行新一輪的包紮。
整個過程沒有人開口說話,一個人沒有精力說話,另一個人則是不忍心出聲打擾。
沈孟枝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專注。那雙向來是貫拿紙筆、修長漂亮的手,如今嫻熟又輕柔地在傷口處纏著繃帶,指腹不可避免地沾了血,紅與白的強烈對比下,卻讓人更移不開眼睛。
等搞完了一切,沈孟枝用盆中的水淨了淨手,心裡終於安定了不少。他回頭看了眼,攝政王正一動不動躺在床榻上,看樣子從來沒這麼老實過。
於是沈孟枝那點火氣消了大半,神色緩和了些,再開口時,終於不再是幾個字往外蹦:“下次不要不穿鞋就跑出來,地上涼,而且可能會劃傷。”
話雖這樣說,兩個人心裡卻都明白這是為什麼,也清楚對方並不會改。
楚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卻道:“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你對我說,”他回憶著夢中的細節,輕聲開口,“……等我醒了,就會看見你。”
沈孟枝的眼睫忽然顫動了一下。
“可我醒了,”楚晉說,“你不在這裡。”
說不失望是假的,更多的是一種空落的不安與心焦,直到對方切切實實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才鬆了一口氣。
沈孟枝道:“我去廚房熬藥了,只離開了一會兒。”
他沒想到只是這短暫的一會兒,楚晉就醒了過來。以防萬一,他還把阿囡留在了床邊看著人,結果小姑娘邊喊著“漂亮哥哥醒了”邊興高采烈跑過來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險些摔了手裡的碗。
楚晉的目光凝在他臉上,忽然伸手,將那些礙眼的爐灰輕輕擦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