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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柔嘉突然覺得,魏呈與他沒有半點相似之處,魏呈即是魏呈。
裴季澤就是裴季澤。
即便是衣裳穿得一模一樣,身上的薰香也一模一樣,他既成不了十七歲的裴季澤,更加無法成為如今的裴季澤。
她收回視線,問:「駙馬今日究竟所為何事而來?」
他緩緩道:「昨日的事情,殿下考慮得如何?」
謝柔嘉本以為昨日沒答應他去看戲,他已經改變注意,誰知他竟是來說這個。
也不知他腦子裡成日想些什麼。
謝柔嘉沉吟片刻,道:「若是駙馬非要如此做才肯放心離開長安,我答應就是。」
左右不過一個月而已。
「極好,」像是鬆了一口氣的男人用帕子擦乾淨手上的血漬後站起身,抱著兒茶走到她身邊,將自己另外一隻完好無損的潔白大手遞給她,「咱們回家用早飯吧。」
謝柔嘉沒接。
他亦不動。
兩人約僵持了半刻鐘的功夫,謝柔嘉將自己的手遞到他掌心裡。
他牽著她的手,大步朝外頭走去。
從始至終,他都不曾問過一句魏呈之事。
回去的路上,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逼仄的空間裡悶得叫人透不過氣來。
謝柔嘉推開車窗往外瞧。
大街上極熱鬧,車如流水馬如龍,沿街的鋪子門口站著夥計,正當街攬客。
不遠處有一處賣糖人的小攤子,上頭插著各種各樣的糖人,幾個總角之齡的孩童正守在攤位前,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像是在考慮究竟要買哪個。
瞧了許久,攤位上一個騎馬的將軍賣得最好,大抵是它分量夠大,可以多吃幾口。
謝柔嘉想起從前小時候也時常溜出宮也喜歡買這個。
不過她從來不挑大個的,就叫賣糖人的老人照著她跟裴季澤的模樣捏。
買回來又捨不得吃,就拿冰鎮著,日日擺在那兒,光是瞧一瞧都覺得逗趣可愛。直到放到不能放,她便拿著糖人去崇文館去找裴季澤里,一人一個,能坐在那兒吃一下午。
一年又一年,她與裴季澤越長越高,糖人也越捏越大。再後來她來了癸水後,特地叫賣糖人的老人再照著他倆的模樣捏兩個小的來。
男孩像謝柔嘉,女孩像裴季澤。
她告訴裴季澤,等將來她要生兩個小寶寶,最好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女孩一定要長得像裴季澤,這樣,定能迷倒全長安的少年們。
正走神,馬車突然被叫停。
一直未言語的男人道:「等我片刻,我下去買些東西。」言罷,彎腰出了馬車。
謝柔嘉看著他向賣糖人的攤位走去,跟幾個孩子站在一塊。
他不知說了些什麼,那些孩子眼神發亮地看著他。
謝柔嘉出神地看向窗外,直到他去而復返,將四個糖人遞給她。
謝柔嘉看也未看,眼睛仍舊看著窗外,淡淡道:「我已經過了吃糖人的年紀。」
他並未勉強,將那四個糖人擱在小几上,沉悶壓抑的空氣里多了一絲甜香。
待下馬車時,謝柔嘉多不曾看過那些糖人一眼。
敬亭軒倒是比從前多了一絲變化。
院子裡的花燈像是全部重新換過,顏色各異,模樣可愛,十分逗趣。
謝柔嘉隨意地掃了一眼便徑直入了屋子。
她在榻上坐下,問:「駙馬需要我做些什麼?」
裴季澤走到她跟前坐下,將兩張戲票遞到她手裡,「今晚咱們去看戲。我想了想,晚一日也無妨。」
謝柔嘉盯著那兩張戲票瞧了好一會兒,道:「駙馬安排就好。」
他「嗯」了一聲,「我還有事要入宮一趟,殿下先休息,傍晚等我回來用飯。」頓了頓,又道:「若是覺得無聊,可叫阿念過來陪殿下玩。」
謝柔嘉答應下來,闔上眼睫,聽著他吩咐人準備早飯。
直到屋裡沒了動靜,她才緩緩地睜開眼睫,望著雕梁畫柱的房梁,輕聲道:「你說,他究竟知不知昨夜魏呈宿在我房裡?」
文鳶遲疑,「奴婢也說不好,駙馬的心思,實在太難測。」
一個男人,親眼瞧見自己的妻子有其他的男人,卻一字未提。
這,這真的不知說什麼好。
謝柔嘉想了想道:「你叫人去問一問,如何替人脫離賤籍。」
文鳶一時愣住,「公主要替魏公子脫離賤籍?」
謝柔嘉「嗯」了一聲,「一個月後我就要離開長安,也不枉他服侍我一場。」
*
裴季澤一路出了敬亭軒,守在院外的錦書忙迎上前去,不等開口,就聽到自家公子冷冷吩咐:「替我送一封請柬去定遠侯府,我明日要請蕭侯爺去其香居吃茶。」
錦書忙應了聲「是」。
裴季澤彎腰上了馬車。
逼仄的的空間裡瀰漫著糖人的甜香氣。
碟子裡靜靜地躺著四個糖人。
兩大兩小,手臂挨著手臂,整整齊齊,因為擱得太久,抹糊了面容。
他拿起其中一個女子糖人輕咬了一口。
甜膩膩的味道在口中瀰漫。
並不喜歡吃糖的男人一口接一口地咬著糖人,眼尾漸漸地洇出一抹薄紅來。
待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時,四個糖人已經被吃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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