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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以為是哥哥將他外放,還以茶代酒,祝他前程似錦。
他卻並未與她碰杯。
想來他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
他一直都在等。
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他從頭到尾,就不曾打算放過自己。
這段日子以來她自以為與他虛與委蛇,而他又何嘗不是。
她想,她這一世,註定要與裴季澤既不能善終,也不能善了。
思及此,她反而安定下來,將眼底即將要湧出來的淚意憋回去,問:「那麼裴侍從今日就同本宮交個底,裴侍從如今究竟是誰的人?」
清冷疏離的男人神色淡淡,「裴季澤是誰的人,要取決於殿下如何做。」
她沉吟片刻,問「何意?」
他緩道:「裴季澤希望殿下能同我一起前往江南,屆時,殿下自會知曉微臣是誰的人。」
這是在威脅她。
她凝望著眼前的男人,道:「有時,我實在想不通,裴御史究竟意欲何為,為何死拉著我不放。」
眼尾洇出一抹薄紅的男人,抬起眼睫望著她,「若是我說我對殿下舊情難忘,殿下,信嗎?」
她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臉輕蔑地瞥他一眼。
早知她會如此的男人緩緩道:「看來微臣這回無論如何都哄不了殿下。既如此,微臣也不怕告訴殿下,微臣如今投靠聖人,很快地此事就會傳開,到時微臣去江南後必定苦難重重,是以微臣需要殿下的助力。」
聽了這話反而心裡踏實的謝柔嘉道:「裴御史說的話本宮會考慮。」言罷要走,可他卻不肯鬆手。
她一臉不耐,「裴御史可還有話說?」
「下江南的行裝已經打點好。」眉目若雪的男人望著她,喉結微微滾動,「微臣給殿下三日的時日考慮,希望在此期間,殿下莫要再做一些微臣失了顏面之事。」
謝柔嘉正要說話,突然屏風後傳來響動。
她盯著屏風瞧了片刻,輕「呵」一聲,頷首答應下來,自他手裡抽回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直到那抹高挑纖弱的緋紅身影消失在院中,躲在屏風後的人這才走出來,「嘖嘖」兩聲,「她竟恨你至此,就算你將她哄到江南去,以她的脾性也絕不會與你重修舊好。」
裴季澤並未多言,給兩人添了些熱茶,端起面前的茶盞。
可是他潔白的指骨抖得實在厲害,新添的熱茶灑在手背上,燙紅了潔白的手背。
像是渾然未覺的男人抿了一口熱茶,緩緩開口,「我知曉她恨我,可我還是想要試一試。」
許鳳洲輕輕嘆了一口氣,「真不考慮同她說?」
「此事事關重大,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綁在上頭,」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的男人神色淡然,「如今聖人盯她盯得很緊,她越是不知曉內情,這場戲演得就越真,咱們的勝算才更大。」
許鳳洲知曉他說的是實話。
若是知曉,無論怎麼演,都會露出蛛絲馬跡。
這事兒太子殿下連太子妃都沒告知,就是擔心戲不夠真。
更何況他此次假裝向聖人假意示好,聖人本就半信半疑,早就暗中派人盯著安樂公主與皇后殿下。
自古以來,但凡涉及到皇位之爭,本就是將命懸在刀尖上,一個不慎,滿門被誅,自然要慎之再慎。
他們這群人皆是太子黨,而他的妹妹是太子妃,若是有朝一日太子不能為儲,那等待許家的只有死路一條。
而他自己也已經著手為自己的妻兒留後路。
想來太子殿下那邊也已經有所準備。
可眼前的男人倒也不必把命搭上去。
許鳳洲道:「其實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又何必非要趟這潭渾水。」
「在她心裡,家裡人永遠排在第一位,就連衛九郎都比我——」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接著道:「就算是我不趟這趟渾水,她也必定要趟。我是她的夫君,自然不會冷眼旁觀。」言罷,抬起眼睫望著他,「你不必拿話試我。若不是聖人與江家,我與她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我叔父也不會至今昏迷不醒,你焉知我心中沒有恨。」
許鳳洲摸摸鼻子沒有作聲。
眼前的男人仿佛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什麼也瞞不過他,唯獨在情之一事上堪不透。
他輕嘆一聲,「也不知你究竟喜歡她什麼。她那個人,跟殿下完全相反,簡直與陛下一模一樣的風流性子,沒事兒就愛瞎承諾人,害得不知多少人當了真,惹了多少風流債。衛九郎就不說了,那個蕭承則,已經知曉是你將他弄去嶺南,恐怕此刻心中恨你入骨!對了,我聽說,前些日子國子監裡頭有個姓崔的少年,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安樂公主的壞話,他當場跟人打了起來,恐怕,必定是她招惹過的。」
許鳳洲細數著謝柔嘉「種種風流的證據」,末了,道:「這也就罷了,如今她公然地領著一個男人在城中招搖過市,這你就都忍得!」」
眉目似雪的男人不答,輕輕摩挲著腕骨處的紫檀木手串,抬睫望向窗外暗沉沉的天。
這會兒又飄起細密的雨絲,冷風裹著雨水的濕氣一陣陣地往屋子裡刮。
這個季節,江南,倒是極好。
*
「公主,您沒事兒吧?」
文鳶望著面前自打從駙馬府里出來後就沉著一張臉的少女,「可是駙馬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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