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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來一小匣蜜餞,柳玉嬌剛飲完藥,纖細的手指放下溫熱的藥碗,才剛拿起蜜餞匣子旁邊的銀叉叉起一顆去了核的金絲蜜餞棗子送入口中去苦味,便聽一旁的小丫鬟說道:「姑娘,方才有外頭的小丫鬟瞧見,靜秋院送出去一抬小轎子,火紅火紅的,也不知道是鬧得什麼說法。」
柳玉嬌靈巧的小舌卷著口中的棗子,待到口中苦味兒皆散了後,便吐掉棗子,道:「不必招惹她。」
柳玉嬌知道,虞望枝是真的想離開林府,虞望枝不會長久留在林府里與她繼續斗下去,她們的目標都不在一個地方,所以她沒必要浪費那個力氣——而且,柳玉嬌覺得,虞望枝也不是那麼好招惹的。
之前她昏倒的事,跟虞望枝脫不了干係。
雖然事後她完全沒找到任何證據,但是她就是認定了是虞望枝做的——有些事情,其實根本都不需要證據,只要問一問事後誰受益最多,那誰就是幕後兇手。
柳玉嬌不知道虞望枝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她發覺,虞望枝並不是她想象之中的那麼柔弱可欺,而她現在在林府弱勢,所以現在她並不想去激怒虞望枝。
「是。」貼身丫鬟低低應了一聲,遲疑片刻,道了一聲:「您早些休息吧,迎親日都快到了。」
再過幾日,柳玉嬌便要嫁給林鶴吟了。
從京城走到這漠北白蒙縣,許多事都如同白駒過隙,當初走的磕磕絆絆,但總算到了,只是在即將邁入下一道門檻里的時候,卻又總是忍不住回頭望一望,想看一看舊事。
柳玉嬌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她遲疑片刻後,剩下的話卻怎麼都沒說出口。
一旁的小丫鬟聞弦而知其雅意,面上浮現出幾絲為難後,復而低聲說道:「回姑娘的話,我們送去的信,沒有回音。」
鏡中姑娘那張清麗的面龐一點點涼下去,素氣的眉眼中帶上了幾絲失落與彷徨。
她在京中決心要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沒哭,她獨自一人上路的時候沒哭,設計跟不愛的人入床幃敦倫的時候沒哭,被人戳穿陰謀詭計、顏面掃地的時候沒哭,但現在,她聽見自己的信沒有回應的時候,眉目中竟多了幾絲淚意。
旁的丫鬟心疼極了,只低低的勸她:「姑娘,說不準——說不準過段時間,三公子便來了呢?」
三公子,便是柳玉嬌肚子裡孩兒的親生父親。
三公子姓謝,為京中大戶之子,生性浪蕩多情,偏生又生的極為俊俏,四處招蜂引蝶,專愛招惹那些閨閣女子,卻又從不肯定下心來娶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但柳玉嬌偏生喜愛他,明知他不好,明知他浪蕩,卻還是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他。
她為了他,破了女德女戒,失了身子,她央他娶她的時候,他卻低笑了一聲「我不娶妻」,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柳玉嬌大痛。
再然後,就是她有孕。
母親甚至都不知道她有孕一事。
她將這件事瞞的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她,又想生下來這個孩子。
恰好林府的信封到了——柳府內的姑娘都不想嫁過來,因為她們都嫌棄這邊偏遠寒冷,她貴為嫡女,本也是不會來的,但她想了些手段,將這個名額落到了自己頭上,然後出了京,來了此處。
在她即將出嫁之前,她寫了一封信,給那位謝三公子送去。
她期望著,在她成婚的那一日,那位謝三公子能衝過來尋她,將她帶走,抱著她痛哭流涕,訴說失去她的痛苦與難過,從此對她呵護備至,永遠也不離開她,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寶貝。
可是並沒有。
這一切都停留在她的幻想里。
謝三公子沒有來,甚至一個回信都欠奉。
柳玉嬌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發堵。
釋懷與忘掉都太難,她這一生,都會爛在自己的回憶中。
她捂著自己的胸間,片刻後,緩緩地「嗯」了一聲,道:「早些歇息吧。」
至於靜秋院的那些事兒——隨便吧,只要她的孩兒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旁的,她暫時都顧不上。
那時夜色極深,柳玉嬌歇息了之後,春分院的燈熄滅的同時,裝著虞望枝的小轎子也被丟到了一條街巷的角落裡。
漠北的冬,風寒冷冽,地面上結著厚厚的一層冰,一群人跑到巷子角落中後,直接將轎子向轎子裡一丟,轉而便往外跑。
虞望枝隨著轎子,一起「噗通」一聲砸在了地上。
清冷的月色之下,火紅的轎子纏著綢花,那綢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水光瀲灩的光澤,風一吹,紅綢翻飛。
轎子裡的虞望枝被吹的渾身發顫。
她今日是從屋內直接被綁出來的,身上連一件棉衣都沒有,穿的都是綢緞衣裙,風一吹,能直接將她吹透。
她的腦袋上還被黑袋罩著,什麼都瞧不見,只覺得冷,艱難地瑟縮著身子,在漠北的夜風中尖叫著喊林鶴吟的名字。
「林鶴吟——」
北風呼嘯。
沒人理她,林鶴吟像是死了一樣。
或者說,這天地間的一切都好像死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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