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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做了什麼大事不成?」
是從京郊山上圍獵一周,得了個打虎英雄的稱號,還是在街上被人慧眼識珠請到小武館裡教拳,抑或是劫了上供的酒,撂下黃金作償,氣得那小皇帝在自個兒宮裡跳腳半天。
魏觀只是想想,便有些頭痛,又忍不住笑。
「好傢夥!你這腔調是貶我呢,東西不給你了。」刀客哼唧兩聲,卻還是從袖中一掏,捏著根銀鏈子攥在手裡,又刷的張開手指,一隻紅寶石便晃在了他眼前。
這紅寶石形狀並不規則,打磨的也不甚精巧,卻有鴿子蛋那麼大,剔透純淨,太陽底下熾紅奪目,顯出一種令人心折的美。
「要不要。瞧見了覺得像你,我便帶了回來。」
像他麼……他在刀客眼裡有這樣的色彩?
魏觀笑了起來,抿住唇不想顯得那麼喜形於色,卻露出一點抑不住的笑,那點笑便剛好落了刀客滿眼。刀客也笑了起來,抬手將寶石掛在他頸上。
「心意我便收下了,你要什麼償你。」
「就等著這句呢」,刀客拍了下手掌心,「今個兒上午你歸我。我瞧上了一家小食,一道去?」
「那便如此」,魏觀從黃門處牽過馬,側著頭與刀客閒聊,「漕幫的事是了了吧,可我聽著怎麼今年市舶司送貨西洋,你們江湖人又摻進去了。」
刀客大笑,「船是你們的好,可我們更敢去碰風浪,可不就得捏著鼻子彼此湊合湊合。何止這裡,你們開的學堂里,也藏著不少大俠的孩子哩。」
魏觀笑了笑,看向刀客,「這你們就不管了?」
「天都不圓,地也不方,江湖、朝堂東分西合天經地義的很哩。我們江湖人,接生意、也有師長,就是不要頭上多幾個主子。」
「你們倒是有原則」,魏觀乜她一眼,又笑了。
「謬讚謬讚,也就一般般哩」刀客又是大笑,拽著魏觀坐在了一家小攤子上。窄巷子,舊桌椅,下城區邊上,平平無奇,怕是狗鼻子才能嗅著味尋到。
「兩碗牛肚,多放蔥花、麻醬。」刀客吆喝了一聲,接過兩碗厚澆了麻醬的,很是快活的一伸筷子,將小蔥花、厚麻醬拌下去。
她在京中已住了一年,是街頭巷尾麻醬攤子們的常客。畢竟無論是西北還是江南,吃的都是紅油辣子,這風味也就京城最地道,吃不膩哩。
魏觀將他那一碗推到邊上,偏從刀客碗裡挑上幾口。他是不太吃這些小食的,只是見她吃的熱鬧,便想湊個趣。
正吃著,間或閒聊兩句,旁邊巷子裡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被推搡在地上,摔在食攤子旁邊,幾個十三四的嘻嘻哈哈的打他作鬧。
那孩子也有倔勁,不肯討饒服軟,只從地上抓起沙子向後揚,然後胡亂攥起樹枝石子衝著那些人頭臉後頸骨砸,眼神凶得很,跟頭狼崽子似的。
他一副不要命的架勢,直砸的那幾個十三四的見了血。他們也怕了,又踹了他幾腳便紛紛散開。那小孩兒在地上躺了會兒,緩過來呸了口血沫,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巷子裡走了。
「這孩子下手準的很嘛,也有狠勁兒,是個走江湖的料子。」
魏觀暼了刀客一眼,冷冷淡淡的開口,「左右咱們兩個是不能有了,你若喜歡孩子,多帶幾個回來便是,我大度的很。別的心思就不要有了。」
「哦,大度」,刀客瞧著魏觀那警惕又警告的眼神,先是笑了一會兒,又晃了晃他的手,「我師父就沒孩子,師父的師父也沒有,我又偏要一個做什麼。」
「這孩子也不必,有的人是獨鷹、是野草,興許給他喘口氣,他自個兒就能活出自個兒的道。我看他有這勁兒,得先去瞧瞧,用不用我搭把手。」
刀客這麼說,魏觀的心腸反倒軟了幾分,且他是苦日子裡熬爬出來的,更知道世情冷暖。「能活下去,活的不那麼苦就是天大好事,都掉水裡快淹死的人哪兒那麼多講究。」
「嘴硬心軟,說得有理」刀客笑起來,拽著魏觀也往窄巷裡走,「我們跟上去瞧瞧,若是你說的對,那就罰我由你差遣。」
「怎麼,由我差遣是罰你不成?」
魏觀又懟她一句,卻跟著刀客跑進野草叢生與污水橫流的窄巷。巷子口漸漸瞧不見了兩人的身影,只有笑鬧聲隱隱傳出來。
「在宮裡作賊似的藏幾日,給我當尾巴也成?你若上道,那我也勉強隨你看看去。」
「都走到這兒了,大人再說這話不覺得晚嘛。誒!別惱別惱,仆敢不從命嘛。」
第33章
江湖, 是教那天子睡覺都得提防著睜隻眼睛的龐然大物,也是那不勝惱人、到處滋生的野草,京畿重地也能紮下根來, 長成個鋪天蓋地。
又是一年春, 驚蟄過後,江湖買賣交易的「吞象會」又開。長城疊巒處, 山林野客、江湖浪人如蟻聚。
此時日落西沉、金烏欲墜, 日光灑在磚縫草隙間。刀客坐在古烽火台上, 持著刀石細細砥刃,在她腳下,數以百計的江湖人匯聚於此, 奇器、異寶、老仙草胡亂堆疊。
「弒鯨者有無?」
有人高聲問了一句,疑心的海匪便拿著長矛躡步貼身上去, 混亂與繃緊充斥在這方天地的每個角落。不過若僅是如此,卻還不配稱一句「吞象」。
寶刀砥畢, 利光灼人。刀客收刀入鞘, 跳下烽火台,站在人群當中。長風從四面八方而來, 暗流洶湧其中,她駐足聆聽,洞悉每一縷躁動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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