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
這次岳南府之行,馬鳴書院還是廖為安帶隊,不過這次他身後只有四個人了。
而周自言還是只帶宋豆丁。
省試之大,許多外府的人也會聚集到岳南府。
人多眼雜的情況下,廖為安和周自言決定,一起上路,免得落單出現意外。
一路官道上,隨處可見前往各府的考生。
而官道兩邊,是各地官員和兵差。
鎮守之下,暫時還沒有劫道的情況出現。
廖為安作為廖氏子弟,財大氣粗,提前定好了客棧,讓他們一進岳南府就能住下。
而客棧之外,是許多抱著包袱,苦苦尋求住宿之地的考生。
他們家境貧困,又離得太遠,不能像廖為安那樣提前預訂,現在只能現找一處住的地方。
宋豆丁上次來岳南府,還未看到這等光景,現在看到了,心中難受,「夫子,我們不能幫幫他們嗎?」
「放心,他們不會找不到住處的。」周自言太了解各地人民對科舉的看重,「只要他們肯願意,多的是人家收留他們。普通百姓只盼留下一點印象,將來他們若是高中,能記得還一份恩情。」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了。」宋豆丁那點小小的酸澀終於被安撫,他也不用對於自己睡大床而有愧疚感。
省試的聲勢浩大,全然不是府試能比擬的。
考試那天,他們一行人早早來到指定集合的地方。
還是府試的那處考棚,而此時的考棚外,已經被重兵把守。
一字排開,牢牢守住這處考試之地。
為首的那名帶刀之人,正是之前在鍾知縣那裡見過的陸明學,陸大人。
此時的陸明學,一身棕褐軟甲,腰配紅穗銀刀,站在最前方,俯視著前來的考生們,不苟言笑,威嚴至極。
「娘嘞,陸大人好嚇人。」宋豆丁從沒見過這麼嚇人的陸明學,忍不住往周自言身後躲了躲。
周自言把宋豆丁拎出來,小聲道:「看到了嗎,這才是當官之人本來的模樣。之前那麼親切和藹,不過是場合不對,加上又對你比較欣賞罷了。」
宋豆丁看著陸明學,明白了,原來當官的人,都是兩張臉。
一張臉用來親近別人,一張臉用來嚇唬別人。
陸明學帶來的兵分成幾隊,各有一人代表各府,手上還拿著一塊木牌,稱為『照准牌』,以縣為單位,考生屬於哪個縣,就跟著哪個小隊伍站好。
若是敢大聲吵嚷,兵爺的銀刀也不長眼。
周自言和廖為安不屬於考生,不能跟著進去。
只能目送宋豆丁和宋衛風獨自進入。
府試還分哥兒隊伍,到了省試這邊,全都一視同仁。
管你哥兒女娘,通通排到一個隊伍里。
頂多就是在搜身的時候,換一換人。
二十人一組,緩慢前行,如此窒息的場景,已經保持一個時辰之久。
所有陪同的百姓全都大氣不敢出一下,生怕驚擾那些拿武器的『兵痞子』,連累即將進場的考生。
縣試的時候,宋豆丁最小,所以他給人的印象最深。
到了府試,像他一般大的孩童多了一倍。
而現在的省試,多的是正直年少的考生。
放眼望去,最小的考生竟然可以劃到五歲。
而最大的考生,竟然是頭髮花白,耄耋之年的老人。
這些人,有的只穿著一雙草鞋,有的卻華衣加身。
人與人,從出生那一刻起便註定不一樣。
不過此時,這些人不管穿得有多華麗,通通都要脫下來,赤身裸體,經受檢查。
一旦進入考場,那麼他們之間,再無差距。
等到考試結束,他們的身份地位說不定就會天翻地覆。
周自言看著眼前的場景,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排隊的考生們慢慢進入,一個個消失在考棚大門之後。
省試不同於之前兩場,省試只有一天。
而秀才功名成與不成,就看今天一天。
要是能過,從此改換門庭,踏上更高層的道路。
若是不能過,那便只能繼續參考。
說不好這一輩子都要耗在這一場童試上。
「周夫子,你覺得他們行嗎?」等在門外的廖為安,再沒有之前的雲淡風輕,緊張地揮開扇子,卻吹不散心中的焦躁。
「不知。」周自言老實回答,「科考,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只希望上蒼保佑,不要讓他們的辛苦浪費。」
宋豆丁的勤勞他看在眼裡,若是沒考上,這孩子還不知道要怎麼傷心。
他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景。
因為本次考試只考一天,周自言和廖為安決定就等在門口。
一定要第一時間把考生們接出來。
「今年的學政是哪位大人?你可知道?」坐到考棚之外的茶攤,周自言詢問道。
學政大人由京中指派,到了各府直接進入考棚,不允許與除布政使以外的人接觸。
除非考試結束。
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今年派下來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廖為安沒收到風聲,不過他能根據目前的情況猜測,「今年老師退位讓賢后,沒聽到朝廷上有什麼變動。我猜能用的,也就是翰林院那幾位大學士。」
「學政之位不能連任,而且也不能去親眷所在的地區。稍微排一排,能來咱們這的也就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