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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言不想讓大山在這裡知道龐國寧的情況,便岔開話題道:「大山,你爹有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龐大山搖搖頭,「不知道。爹以前還會寄信回來,現在都不寄信了,就是每個月捎一筆銀子回來。我和我娘都好多年沒見過他了。」
「要是……你爹回來了,你會開心嗎?」宋衛風小心翼翼問他。
龐大山想像了一下爹回來的場景,笑出兩排牙,「我肯定很高興!娘和弟妹肯定也會很高興!我們真的很多年沒有見過爹了,不知道他黑了還是瘦了。要是他能回來,知道我考中秀才,肯定特別高興。」
龐大山如此單純興奮,周自言和宋衛風心裡都不是滋味。
若是讓龐大山知道自己爹回來了,還是那樣一個情況,不知道這孩子……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開心。
「宋小哥,你在這些人里,算年紀大的。」林范集又去問宋衛風,「像你這般大的哥兒,應該已經說了人家了,你又為何還在科舉?」
「我……」宋衛風頓了頓,嘆氣,「學生只是想去京城。」
他去京城,還有自己想見的人要見,想做的事要做。
所以他一定要去京城。
林范集瞅了一眼周自言,又開始胡言亂語,「周小子考到京城,你若是跟著他,不也能去了麼?」
「那能一樣嗎?」周自言真想封上這個老頭的嘴,一大把年紀了,為老不尊。
宋衛風笑了一下,並未生氣,只是對著林范集慎重其事:「大人,有些事情得自己去做才有意義,才能了去心中那份執念。」
周自言端手入袖,瞬間明白宋衛風想說的意思,「不錯,有些事,就得自己去做才行。」
他就說過了,他和衛風是同樣的人,有一樣的氣節。
宋衛風因為家中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去京城,或許是想要個真相,也或許是想要個結果,總之,一定要自己親自去了結這一段恩怨,最後才能放下。
而自己也想回去京城,面見陛下,問問當初到底怎麼回事,也想續上當初未完成的願望,繼續做心中想做之事。
這些執念,非外人所能道,只有自己親自去做,才有意義。
也許是因為他和宋衛風有一樣的人生經歷,所以他們能在第一時間,明白對方的想法。
並在其中找到共鳴。
林范集莫名覺得周圍多了一絲曖昧的氣氛。
他這個老頭子,已經過去這段桃花年紀了,簡直如坐針氈。
宋豆丁猛然發現,「哥!你咋披著夫子的衣服啊!」
夫子的衣服都是大袖大袍,和哥喜歡的款式完全不一樣。
但是他哥穿這種大袖外袍,還怪好看的捏。
宋豆丁剛問完這個問題,又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沒事沒事,隨便穿,隨便穿!」
「嘿嘿。」
最後那聲『嘿嘿』,竟然意外地有些猥瑣。
「……」宋衛風懶得解釋了,就這麼披著吧。
周自言心中有鬼,肯定也不會多說什麼。
滿屋只能看到宋豆丁鬼靈精的眼睛,在夫子和哥哥之間轉來轉去,滿腦子都是『我是夫子小舅子』『我哥夫是解元』『我要出去吹牛』。
林范集還有一些話要和鍾知縣聊,便打算留在衙門。
鍾知縣得知林范集真實身份後,也不能放這麼大一個官去外面住客棧,立馬把衙門後堂打掃出一間客房,讓林范集住進去。
並讓梁捕頭日夜巡察,絕不讓林范集出一點事。
周自言和宋衛風,就帶著幾個孩子,一邊逛街一邊回家。
大家一起聚在宋家,好好慶賀了一番。
看著這一桌大解元小秀才的,不論是誰,心中都十分敞亮,覺得日子有盼頭。
周自言和宋衛風坐在一起,互相端著酒杯輕輕一碰。
「周解元。」
「宋秀才。」
兩個人都被對方的稱呼逗笑,扶著袖子喝下這杯祝酒。
鄉試都已經結束,周家家塾又開始新一輪的課程。
只不過,之前安靜的小院,如今變得有些不同尋常。
院內,鍾竅一正握著毛筆練字,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嘭』,嚇得他手腕抖動,在紙上留下一個大墨團。
看著又廢掉一張的紙,鍾竅一煩不勝煩,「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啊!」
宋豆丁捧著茶杯,老神在在,「習慣就好,習慣就好。不過是撞了一下門而已,可能是門外不知道哪個人被擠到了。」
「沒把門撞開就挺好了。」王小妞最近愛上了下棋,正在練習擺棋譜。
二棍和龐大山互相檢查背誦,抽空回了一句,「誰讓咱們夫子是解元,咱們又都是秀才呢。夫子這個小院,已經變成鎮上的風水寶地了。」
蔣慶慶端著一盤瓜從後廚走出來,邊吃邊道:「嗯對!我昨天還在拐角處,發現有上香的痕跡,估計是哪個要下場的考生,病急亂投醫,跑咱們這來上香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也太可怕了。」
居然對著他們這個小院上香!
那周夫子,不就成了神仙?
可是、可是。
周夫子確實是神仙吧!
周自言躺在躺椅上,吃著蔣慶慶送來的瓜,唉聲嘆氣,「唉!誰讓你們這般爭氣,居然全都考上了秀才,夫子這兒肯定會被踏平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