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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斜目,還是接下這碗茶水。
這就是不生氣了,休戰了。
他們倆每次都莫名其妙吵起來,又莫名其妙和好。
周自言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結果那老頭又開始作妖。
老先生的位置和宋衛風挨的比較近,他便搭話道:「後生,聽說你也是本地秀才?」
「是,去年剛考上的。」宋衛風兩手交疊,乖乖回答。
「今年怎的沒下場?」
「感覺學問還是稍有欠缺,不想就這麼貿貿然去鄉試,便沒去。」
宋衛風如此踏實乖順,老先生心情舒暢不少。
這麼一個懂事乖巧的小哥,怎麼就跟了那個臭小子?
老先生心中冒出一點壞水,他故意道:「後生,既為秀才,家中可提婚配了?」
「……尚未。」宋衛風道。
老先生捋著自己長髯,「老夫名下有幾個徒弟,全都是壯年之齡,也都未有婚配。我那大徒弟,不僅相貌堂堂,學問也不輸任何人,改日我叫他去帶你獨一讀書,說不定會有新的收穫。」
宋衛風感覺背後目光有些熾熱,只能硬著頭皮道:「多謝老先生,但周大哥……學問也挺好的,今年還是解元呢。」
周自言適時插嘴:「老頭,我還沒死呢!」
「你這個年紀要是死了,那我這個老頭豈不是要全身進棺材了。」老先生沒好氣道,「我當然知道他是解元,他這解元,還是我親手點的!」
「您點的?!」宋衛風這下是真的詫異了,眼前這位老先生,竟然是今年鄉試的主考官?!
「老夫姓林,字仲輝。」老先生慢悠悠說出自己的名字。
宋衛風驚地直接站了起來,「仲輝……您是林相公!」
「坐、坐。」老先生,也就是林范集擺擺手,讓宋衛風坐下。
「……」宋衛風僵硬地坐下,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天爺爺啊,他面前這人是誰?
林范集,字仲輝,是當今最有名望的大儒,林相公!
林相公竟然是今年鄉試的主考官,而且還親點了周大哥做解元!
等等,他剛剛都做了什麼?
他居然當面駁斥林相公!
「林大人……不,林老先生……小子方才多有得罪,是小子莽撞了。」宋衛風趕忙跪坐,兩手拱起,低頭道歉,「林老先生,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子計較。」
「周大哥,你也快向林老先生致歉啊!這可是你的座師!」
宋衛風焦急,催促周自言。
「……」周自言郁猝。
所謂『座師』,指的就是鄉試主考官。
因為他們有點考生中舉的權利,算是識人的伯樂,對於全體中舉學子來說,如有恩師。
為了和正式的恩師區分開,便有了『座師』這個稱呼。
於是,林范集現在成了他的座師,他能不郁猝嗎?!
「哼。」林范集覺得自己多年生氣,在此刻終於不翼而飛!
他總算看到那小子鬱悶的表情,怎是一個爽字了得!
林范集或是還嫌不夠戳心窩子,又故意擺出一副清高的模樣,「無需感謝,也無需致歉,不過是分內之舉罷了。」
「林老先生大義。」宋衛風果然又低了幾分頭顱,同時繼續小聲催促周自言,「周大哥,你想什麼呢?這可是林相公啊!」
周自言:「……」
他想什麼呢?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鑽進去。
或者拿個麻袋,把那個裝腔作勢的死老頭子套麻袋。
「唉!」林范集背著手重重一嘆息,回過身去,再不說話了。
宋衛風保持謙遜姿態,直至林范集不再開口,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而一圈捶到周自言身上。
周自言捂著挨打的地方委屈,「衛風,你幹嘛打我。」
「周大哥,你怎麼不拜見林老先生?!」宋衛風真是要被周自言氣死,又對著周自言捶了幾拳,壓低聲音道,「就算你和林老先生是舊相識,可人家現在是鄉試主考官,還點了你做解元呢!」
「他點我,那是因為我的文章寫得好,能做解元,不是因為他點了我,我才是解元。宋衛風,你這是本末倒置!」周自言揉揉自己的胳膊,聳下眉毛,一片心酸之意,「你居然真的打周大哥,好疼……」
「……」宋衛風到底扛不住周自言的撒嬌,幫忙上手按摩,緩解疼痛,放緩聲音道,「我這不是急了嗎?那麼大一個老先生就在這,你不僅不拜見,還像個木頭似的杵著,我能不著急嗎?」
「你放心吧……他不會生我的氣的。」周自言信誓旦旦保證。
宋衛風目露疑惑,「周大哥,你與林老先生關係那麼好?」
「這倒不是,只是因為我在他那根本沒有什麼好印象,所以他自然不會生氣。」周自言攤開手,說的理直氣壯。
「……」宋衛風真想就地掐死周自言。
「再說了,他還給你推薦他的徒弟,你知道他大徒弟是誰嗎?」周自言撇撇嘴,「是你那廖夫子廖為安。廖為安是林相公的首徒。」
「廖夫子?」宋衛風聽到廖為安的名號,黝黑瞳孔動了動,似乎比方才更亮了。
周自言登時如臨大敵,「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會真對那廖為安有好感吧?!」
「……沒有的事!」宋衛風微微側開面龐,「廖夫子幽默親切,我對廖夫子只有敬仰和尊重,誰讓我更喜歡木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