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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在馬鳴溝這個小地方,正好花光了所有的銀錢。
唉!
早知道當初就不傲了,說什麼都應該把府邸里的財產一併清理了帶走。
看看天色,周自言暫停追思,又開始奮力工作。
周圍的壯漢腳夫看著周自言,像是在瞧什麼新奇玩意。
他們不是第一次見讀書人在碼頭搬貨,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堪用的讀書人。
區區一袋糧食就叫一個大男人累成這樣,這不是讓人笑話麼!
三四個精壯腳夫一人扛著四袋沙袋,把周自言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和周自言搭話。
「我說小兄弟,你是個讀書人吧,怎的來幹這體力活?」
「你們讀過書的,不是可以賣賣字畫為生嗎?」
「看你這模樣,今天怕是五袋都扛不起來,快快放下吧,別傷著手了。」
周自言猛地憋住一口氣,瓮聲瓮氣道:「多、多謝諸位大哥……小弟,小弟扛得住,扛得住!」
只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抗了三袋。
而身旁的腳夫們都已經抗過十幾袋。
人與人的實力差距,有時候著實殘酷了一些。
時間一點一滴走過,日頭漸漸開始變得毒辣。
周自言扛著第五袋糧袋,慢吞吞走在路上。
掌管碼頭交易的埠頭說了,起碼要抗五袋才能拿十個銅板。
所以他說什麼都要把第五袋扛過去。
突然。
身上的重量一輕。
周自言倏一抬眼,便看到方才和自己搭話的幾位大哥扛過了他的沙袋。
順便還幫他多抗了幾袋。
其中一個膀大腰圓,還留著鬍子的大哥把周自言架起來,「看你一個讀書人一上午就抗了五袋,哥幾個幫幫你。」
周自言懵住了。
鬍子大哥像沒看到一般,把周自言和沙袋一起運送過去。
就像放一個沒有知覺的物件,輕鬆把周自言放到陰涼處。
鬍子大哥一掌打在周自言的肩膀之上,像烙鐵一樣滾燙,「小兄弟,你在這處好好坐著。」
周自言第一反應便是婉拒,「不是——」
誰料幾位大哥已經扛起了糧袋,比周自言輕鬆了不知道多少。
他捏捏自己的大腿和胳膊,「……」
自己能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現在竟然這般不中用?!
周自言當然不能幹坐著,只是他那點體力,確實沒太大用處。
反而是他在大哥們的幫助下,成功拿到新鮮熱乎的二十個銅板。
周自言熱淚盈眶,午飯終於解決了!
記著剛才幾位大哥的幫忙,火速買了幾個剛做出來的素餅,準備拿去和大哥們分享。
結果所有大哥都擺擺手,根本沒把這點幫助放在心上。
像他們這些窮苦人家,在外做工靠的就是互幫互助。
周自言一看就是一個讀書人,將來說不準還會做大官,此時幫忙,就當結個善緣。
周自言只好收好剩下的素餅。
一下子解決了兩頓餐食,他瞬間恢復動力。
揮開沾染灰塵的衣袍,就勢斜躺在麒麟磚雕照壁之下。
像一灘熱化的爛泥。
街頭賣肉的小姑娘,看他可憐卻長得帥,大發善心給了他一把瓜子。
周自言掏出來,一個接一個嗑個不停。
瓜子皮像雪花片一樣全都落到他的衣服上。
好好一件乾淨衣袍,直接變成盛放瓜子皮的容器。
周自言長眉鋒利,順著溫軟陽光慢慢舒展開。
身上的濁氣和細菌,仿佛都跟著這股暴曬的陽光一起離開。
算算時間,他離京已經四個多月。
這四個月他跨過山,看過水,心境確實比在京中寬闊許多。
在慶京省他有志同道合的友人,有為之奮鬥的目標,還有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尊敬的身份名聲。
可是被罷官後什麼都沒了。
只能過路人的隻言片語里才能聽到一點過往曾經。
這樣的現狀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他倒不怨恨,也不後悔。
只是時常會想:若是他穿越後沒有按照原身的想法去科舉。
是不是會走上另一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不,他並不甘心只做一個普通人。
他一定還會去參加科舉,向上攀爬。
可他明明擁有兩輩子的學識,為何會落得一個罷官的結果?
難道此生只能這樣四處遊歷了嗎?
他不甘心。
卻又無法破局。
徒留一片愁緒,至今無解。
瞎想時,周自言看到鬍子大哥甩著大膀子,像抗糧袋一樣扛起一個瘦小的小孩,「小順,今天來的挺早啊。」
名為小順的小孩在大哥肩膀上咯咯笑,「哥,我來找你一起啃包子!」
從腰間口袋裡掏出一個油紙包。
油乎乎的香味瞬間傳遍在場所有人的鼻子。
鬍子大哥把小順放下,叮囑他好好跟著其他哥哥,不要亂跑。
自己則去排隊買熱湯,馬上就回。
小順乖乖點頭。
小順看年紀也就在六歲左右,穿著一身棉麻衣衫。
左肩膀縫著一塊青蓮綠錦,右大腿處貼著一塊蓮紋棉布。
這樣的裝扮,一看家中就不甚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