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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嗎?」文昭翻大白眼。
顧司文氣急。
說話間,小廝和跑堂小哥帶著一張大鐵鍋和一堆菜肉來到大包間。
兩個人安靜地為客官做好鍋底,便低著頭沉默著離開。
宋衛風看著兩位小哥離去的背影,道:「四娘這裡……極有規矩。」
從上菜到離開,全程沒有一點聲音,手腳也麻利,可比馬鳴溝的幾大酒樓利索多了。
「這裡到底是京城啊。」周自言嘆著,幫宋衛風調好醬汁,又熱上一壺水,開始幫宋衛風剝瓜果。
從前在馬鳴溝的時候,宋衛風總是在溫書,周自言便坐在他身旁,一邊看書一邊幫宋衛風剝些瓜子葡萄,順便餵到宋衛風嘴裡。
這份習慣早就刻入記憶中,哪怕幾年沒見,周自言還是習慣性開始照顧身旁之人。
宋衛風起初還覺得讓周大哥做這樣的事情不太好,抗拒了幾回後,周大哥便生氣了。
宋衛風手足無措,慢慢學著習慣,現在也已經被周自言的細心俘虜。
在場這麼多人,唯有顧司文和文昭算是兩個『外人』。
他們看著周表兄自然又順滑的動作,都僵住了。
周自言剝瓜果不奇怪,奇怪的是給一個小哥兒剝!
更奇怪的是,周自言剝得極為順手,一點為難之意都沒有。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周表兄嗎?
天殺的,不是被衛淙那小子掉包了吧!
顧司文突然福至心靈,「啊!周表兄,這就是我那小表嫂——」
他想說『這就是我那小表嫂吧』,可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文昭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文昭早就發現,顧司文這人嘴巴沒有一個把門,所以得時時刻刻幫他關住嘴。
「周表兄,這便是你等了幾年的心上人?」文昭換了一個文雅的說法。
周自言把瓜子仁放到盤中,推到宋衛風面前,面不改色道:「是啊,當了四年多老單身漢,一把年紀了,終於等來了。」
「……」宋衛風面頰泛紅,左手卻不老實地覆到周自言手背上。
他知道,是自己等人考得太慢,所以讓周大哥等急了。
周自言感受著手背上的柔軟,反客為主重新握住宋衛風手。
天地明見,他說那話只是為了活躍氣氛,並沒有要責怪什麼的意思,但既然現在有免費豆腐吃一吃,那他也不介意。
「那你們什麼時候成親啊?」顧司文掰下文昭的手,一個勁兒往周自言那邊擠,「若是我爹知道周表兄你要成親,肯定樂得不知道做什麼才好!你放心,我爹肯定會準備一份大禮!」
文昭沒有顧司文那麼沒心沒肺,他看著宋衛風身上所傳的舉人服飾,試探道:「這位宋小哥,還要繼續科舉麼?」
「肯定啊!」顧司文脫口而出,「不然人家幹嘛要來京城——」
剛說完這句話,顧司文自己就愣住了。
既然考過了舉人,還來京城入官學,那肯定是想繼續科舉的。
可……可宋小哥是個哥兒,還是周表兄的心上人,若是他們成了親,那宋小哥……就不可以繼續科舉了。
「……」這正是文昭擔心的事情。
他注意到這一行人里,還有另外一個女舉人和小哥兒舉人。
雖然他們年級還小,可他們和宋小哥面臨的處境都一樣——是要繼續科舉,還是選擇良人成親?
王小妞和蔣慶慶現在都懂事了,他們自然也聽出顧司文和文昭的言下之意。
這些年,他們看過許多與他們相同處境的學子,也知道那些學子都做了什麼樣的選擇。
可真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這個選擇有多艱難。
蔣慶慶不喜歡這樣壓抑的狀態,他提起筷子往鍋里放菜,還笑著說:「周夫子,這些年過去,我們都長了不少吧?現在都快趕到你胸膛那麼高了!」
周自言順著蔣慶慶的話接下去,撐著下頜笑道:「是啊,你們一個個都長成少年了。」
他袖下的手還緊緊握著宋衛風的手,不曾鬆開。
這似乎是一份答案。
宋衛風感受著手心的溫熱,不曾退避。
這也是他的答案。
王小妞突然道:「對了,夫子,我有新的名字了!」
「哦?你選了哪個?還是新起了一個?」周自言當初是想替王小妞取名字來著,可又覺得名字這麼大的事情,應該交給王小妞自己去決定,所以他只想了一張紙那麼多的名字,寄回去,讓王小妞自己選。
「王初穗,初生穗禾的意思,好不好聽!」王小妞特別喜歡自己的新名字,「夫子取的名字也好聽,可太文縐縐了,這個名字是我自己想的。當時嬸娘地里糧食收成,給我寄了一份來,上面正好夾著一棵穗苗,嫩芽蓬勃,生生不息。」
「好聽。」周自言覺得這個名字比自己想的那些名字都好聽,還極有意義。
王小妞摸摸頭,「不過大家還是叫我小妞,都叫習慣了嘞,和二棍一樣。」
二棍點點頭,沉默著幫王小妞和蔣慶慶布菜。
四娘又托跑堂小哥送來多份水果,讓他們吃的盡興。
大家久別重逢,周自言破天荒開了一壇酒,和大家不醉不歸。
圓桌上,所有人都在一杯一筷中逐漸熟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