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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旁的酒樓也不像外城那樣紅幡飛揚,還有各種小廝侍女站在門口吆喝,希望路過的客官能進樓一飲。
內城的酒樓,他們只豎起一道旗,證明這裡是酒樓,然後便安安靜靜的,樓前也沒有擺什麼牌匾和吸睛物什。
這樣的環境有些壓抑,宋豆丁他們原本高興的面孔逐漸變得嚴肅。
顧司文和文昭在內城住了十多年,早已習慣,所以顧司文還能掀著帘子一一向大家介紹,「你們瞧,那個酒莊是工部尚書他夫人娘家開的,因為背靠工部尚書,所以生意極為紅火。就是他們年年都給張翰林送酒,讓張翰林每天都在飲酒。」
「這個這個,這個珠寶商行,是宮裡文貴妃娘家的產業。誒,就是文家的吧。」
文昭點點頭,「若你們要去買東西,報文昭的名字便可,老闆會酌情收價。」
說是酌情收價,可文昭是文家嫡系的繼承人,能報他名字的人必定和文昭關係匪淺。
但凡有眼力見的人,都不會再要銀子。
宋豆丁他們聽著顧司文和文昭口裡的『工部尚書』『文貴妃』等稱呼,面容越來越緊張。
他們只是小地方來的舉人,與這些達官貴人實在差距甚遠,即便現在和顧司文他們同坐一輛馬車,身上那股緊繃感還是無法消散。
周自言瞧見宋豆丁他們僵硬的神態,在心底嘆氣。
他能理解他們現在的不適應,但他們若是想留在京城,早晚就要接觸這些人,這都是必經的事情。
不過現在麼,還是讓他們高高興興的吧。
「顧司文,少說些話,你不累麼?」周自言打斷顧司文的滔滔不絕,撐起額頭,佯裝困頓,「還有一小段路程,休息一會吧。」
「周表兄,是不是今天公務累著了?」顧司文看到周自言要睡覺,連忙捂住自己的嘴,「那你好好休息。」
馬車裡鋪著一層墊子,還有鬆軟的棉枕。
宋衛風忙拿起一個棉枕,想讓周自言枕著休息。
誰料周自言拋棄了柔軟的棉枕,直接抱著胳膊靠到宋衛風肩膀上。
宋衛風常年練武,哪怕是個小哥兒,身段也並不柔軟,肯定比不上棉枕舒服。
但周自言就覺得這個硬邦邦的肩膀,透著溫熱,還有熟悉的味道。
只靠上去,他便真的開始昏昏欲睡。
不消一會,周自言真的困過去,手臂垂落,暗紅色公服的袖子蓋過他和宋衛風的半截身體,隱秘曖昧。
宋衛風能感覺到周自言舒緩的呼吸打在身上,他換了一個坐姿,讓周自言靠得更舒服一些。
馬車平穩前進,大家都不約而同消下聲音,閉目養神。
顧司文這一天時間,都不知道驚訝多少回了,可他看到眼前靜謐的一幕,還是覺得心裡顫動。
他知道周表兄身上藏著秘密。
這個秘密許多大人都知道,連他爹都知道。
但他們都三緘其口,不讓更多人知道,包括他和文昭這樣的小輩。
不過他多少也能猜到一點,周表兄能和許多大人如此親密熟稔,他的過往一定不同尋常。
從領了官職開始,周表兄就在在國子監翰林院兩頭跑。
一來一往,風雨無阻。
他這位周表兄就表現出非凡的執行力,不論遇到多麼麻煩的困境,周表兄總能冷靜地解決,然後獲得一片稱讚之聲。
陛下的各種賞賜更像不要錢一樣被抬到國子監。
不過陛下總會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由頭來犒勞周表兄,既不讓周表兄吃虧,也不讓別人眼紅,順便還能給國子監長長臉。
顧司文覺得,鄭祭酒愛死周表兄了。
不過他時常覺得,周表兄可能是鐵做的人,不然怎麼會這麼無堅不摧。
今天看來,原來他累了的時候,也會依靠別人。
周表兄還是活生生的人嘛。
馬車停下,眾人依次離開馬車。
宋衛風站在原地,往四周看去,卻突然在道路盡頭,看到一座巍峨的朱門城牆。
城牆外還有一眾侍衛嚴陣以待,每每有路過的人,但凡靠近一些,都要被叫住盤查一番。
那個地方,宋衛風其實有些印象。
那裡是皇城。
原來周大哥的府邸,與皇城在同一條道上,一頭一尾銜接著。
「夫子,你的府邸好大啊。」宋豆丁站在院落門口,站到兩座石獅子旁邊。
他覺得自己已經長高很多了,可還沒有這兩個石獅子高。
敬宣帝把府邸還給周自言的時候,已經提前找人清掃過這裡。
雖然裡面那些生活寢具都沒了,但大家走進去時,不會看到一個破敗的院子。
假山流水,連廊長亭。
宋豆丁幻想過的大宅子景象,全都在這座府邸里出現。
他們幾個小少年手拉著手,奔跑在這座空落落的宅邸,無限的笑聲迴蕩在層層院落中,意外給這座宅邸帶來許多生氣。
顧司文和文昭都是官家子弟,對於這條道上有哪些人家全都門兒清,所以在看到宅邸的第一眼,立刻明白過來周表兄的真實身份。
「表兄……」顧司文掌心發麻,總覺得眼前這一切不真實。
原來周表兄,就是那位總憲大人。
難怪他爹那麼了解周表兄,還總是對周表兄諱莫如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