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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捏著鼻子認下,偶爾還得陪著這位張翰林一塊喝兩杯。
不過張翰林酒品實在不好,喝完了就要拉著酒友拜把子,還說要掏心掏肺地對對方好。
這麼多年下來,幾乎整個朝廷都是張翰林的拜把兄弟。
就連敬宣帝也被張翰林拉著拜把子,要不是旁邊的公公攔下張翰林,估計還真被他拜成了。
劉大人很敬重張翰林,但要和這個酒蒙子一起主持會試,那也是真頭痛。
果不其然,第一場考完,張翰林就再也按捺不住,不知道從哪偷來一壺酒,喝上了。
「我求你了張翰林!」劉大人像拎麻袋一樣把張翰林拎到主位上,「人家已經把篩選過的卷子拿過來了,您就賞臉看一看,成不成?這可是,會試,會試!」
劉大人就差扭著張翰林的耳朵,在他耳邊大喊:你醒醒,現在在會試!
張翰林掏掏耳朵,打了個酒嗝,握著硃筆一張張開始看卷子。
「這個,寫的什麼東西,狗屁不通。扔了。」
「一手爛字,看不明白,扔了。」
「吹捧馬屁,幾大百字都在說飲酒,當老夫沒腦子?扔了。」
「……」
張翰林雖然喝酒,但看卷的速度極快,眯著眼睛一張一張看過去。
不過幾個瞬息之間,從他手上扔掉的會試卷子就鋪了一地。
劉大人像接果子的孩童一樣,滿場跑撿卷子,撿一張看一張。
他和張翰林的意見竟然是一致的。
劉大人終于欣慰,雖然張翰林是個酒蒙子,但好歹是個懂分寸的酒蒙子。
「唷,這不是老李家的孩子的筆跡嗎?」張翰林握著一張卷子,『嘖嘖』兩聲,「我說這老小子怎麼總是拿他家孩子的詩詞來找我看,感情是想讓我記住孩子的筆跡啊。」
「……心眼這麼多,怎麼沒用到正道上。」劉大人收拾好一地卷子,搖頭嘆息。
會試判卷,看似嚴謹,但對於父輩母族家中有人在朝廷做官的人家來說,可操作的地方那可太多了。
平時幾家人就互相來往,突然某一天,自己熟悉的伯伯叔叔哥哥被點為了會試主考官,這樣緊密的關係,如何不能操作一番?
不說別的,就說這位李大人的行為,平時有事沒事,就拿家中要參加科舉的孩子的作品給朝中同僚品鑑,久而久之,大家就會對這個孩子有一個粗略的印象。
等到科舉那一天,看到相似文風的卷子,哪怕封了考生的名號,也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這是誰。
這樣潛藏在朝廷規則之下的行為,非外人能道也。
而那些普通人家的考生,就沒有這樣的機會。
只能憑自己的硬學問,殺出一條血路。
因為是同僚孩子的卷子,張翰林多拿了一點耐心,看完以後卻還是緊皺眉頭,扔到地上,「寫的什麼爛文章,難怪用這樣不正當的心思。改日得好好和老李說一說,好好讀書比什麼都強。」
「老李自己就是個大老粗,你想讓他明白好好讀書的道理,難咯。」劉大人撿起這份熟人的卷子,搖著頭放入右側。
左側是準備進行二次審批的卷子,而右側,直接就是不行。
可憐李大人的孩子,這次會試結束,少不了要挨一頓罵了。
張翰林看了好一會,開始覺得無聊。
今次這些監生,寫的文章起承轉合都很好,卻甚是乏味。
就好像在一個標準的框框內,填入自己無聊的思想一樣,呆板,沒有意義。
「這幫考生,看似開竅了,實際上還是一竅不通。」
張翰林如何不知這幫考生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自以為找到了一本關於科舉的寶貝書,整日抱著看,還跟著上面寫的東西修改自己的文章。
殊不知這樣的舉動,正是在磨滅自己的靈氣。
這本書是誰寫的,他知道。
裡面的內容是怎麼寫出來的,他也知道。
所以他才覺得這幫考生看似開竅,其實還是一條笨魚。
笨的人,只會把自己的文章刪刪改改,以套入書中的標準,而聰明的人,則會讓標準為自己的文章而所用,從而形成新的一套標準。
科舉從來不是死板的一是一,二是二,這就是人和人的區別。
今年這幫考生,不行,不行……還差得遠!
「……」張翰林砸了一下嘴,打著哈欠翻到下一張卷子,讀了兩句話突然瞪大眼睛,「嗯?」
他攤平手中這張卷子,開始一字一句斟酌。
「像……像極了!」
張翰林坐不住,直接舉起卷子,仰著頭繼續看,「這筆跡,這口吻,還有這股子指點天下的氣勢……也太像了!」
「像什麼啊?」劉大人走過來一瞧,也在瞬間睜開眼,「這不是……不是——」
他像是覺得不可能一般,揉了揉眼,又看了一眼。
還是這樣一篇文章!
不管是切入角度,還是遣詞造句,都如那個滑頭小子一般。
張翰林放下卷子,皺眉道:「你說,這是他本人,還是他教出來的學生?」
「他現在就在京城吧。」劉大人想到那本該死的《科舉考綱重點》就氣的牙痒痒,說什麼他愛吃甜食,自從宣布他為主考官後,府邸里天天都能收到一堆亂七八糟的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