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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言進屋,借著油燈和燭火,他這才看清,樸素清靜的號房,所有家具都好像被重新擦過,櫃檯上還放著幾根囍燭。
零零寥落的囍燭,火焰搖曳,照亮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囍燭上貼著一個囍字,不過現在,那個囍字似乎被人刻意轉到後面去,不想叫旁人看見。
看到此情此景,周自言心中觸動。
他好像知道宋衛風在做什麼了。
宋衛風緊張了一會,搓地滿手都是汗,他猶猶豫豫,躊躇一番後再躊躇。
最後從身後的木盒中拿出兩根長長的,寬角紅腰帶。
細窄身軀,寬三角帶角。
最上面縫著兩隻別彆扭扭的鴛鴦。
仔細看看,其實還是很像兩隻鴨子。
「我……我這繡工,大概是不成了。」宋衛風捧著這兩條紅腰帶,眼睛明亮,聲音卻越來越低,「不過這個料子,是我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好料子,與周大哥你的朝服顏色很是相配。」
「你這些時日,除去繡鴛鴦,還在外面找料子了?」周自言看著宋衛風手上的腰帶,沉默了一會,「宋豆丁這個臭小子,怎麼沒告訴我?」
宋衛風突然輕笑出聲,「周大哥,你當真以為宋豆丁那小子能看住我麼?他想看,我便讓他看,不過其他的事情,我若想瞞,他也不會有機會知道。」
「難怪。」周自言恍然大悟,「難怪他每次都能看到你在繡鴛鴦,原來都是你故意讓他知道的。」
宋衛風咬住下唇,「周大哥,這……這個,你到底要不要。」
他現在捧著這兩根腰帶,已經快羞暈過去,周大哥還在這兒聊天,真是氣人。
腰帶是衣冠禮中重要的一項,也是人貼身的衣物,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大慶,小哥兒或者姑娘,親自繡腰帶贈心上人,無需多言,已經是表白和求親的意思,而且是非常直白的那種。
要不要?
周自言展顏一笑,接過其中一條,「自然是要的。」
宋衛風都這麼做了,他若是不接下,豈不是傻子。
見到周自言接下,宋衛風縱然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也還是鬆了口氣。
「怎麼,害怕我不接下?」周自言挑眉,拉著宋衛風坐下,「搞了囍燭,卻把囍字朝內,掩耳盜鈴。明明那日在御書房發生了事情,卻不告訴我,還要偷偷準備這些,欲蓋彌彰。衛風,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宋衛風一時語塞,貿然評議陛下,那可是殺頭的大罪,他不敢亂說。
周自言嘆氣,「這兒就你和我,沒有別人,放心吧。不然……你貼近我,小聲告訴我?」
「……」宋衛風一眼看透周自言的小心思,故意慢慢靠近周自言,聽著周自言愈來愈急促的呼吸聲,真的貼到周自言耳邊,「陛下……要我們成親,然後生子,將來好繼承你這個周大人的官位,繼續為國效力。」
柔軟的雙唇似碰非碰,四處撩撥。
周自言心中竄起一簇小火苗,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怎麼連我未來的孩子都已經安排好了!若是有孩子,我才不願他繼續做老黃牛。」
「周大哥,你的孩子肯定會和你一樣,心甘情願繼續在朝廷上辛勞的。」宋衛風已經看透周自言的本質,每次都抱怨,每次都認認真真完成公務。
「……」周自言覺得丟人,乾脆抱著人換了一個姿勢,兩人在座椅上緊密相貼,耳鬢廝磨,「怎麼,陛下說讓你嫁我,你就同意了?怪不得那日出來,你問我那麼奇怪的問題。」
他還以為是陛下開竅了,原來開竅的是宋小哥。
宋衛風沒有繼續說敬宣帝,反而看著周自言道:「周大哥,若我們成親以後,是不是要搬到你的府邸里去?」
「阿穗姑娘應當還在京城吧?有她幫忙,我應當能很快上手。到時候,不論你是從翰林院下值,還是從國子監下課,回府都方便。」
「府邸足夠大,將來有了孩子……還能給他們置辦一間練武室吧?」
宋衛風直勾勾地盯著周自言,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出這些話。
周自言越聽越皺眉頭,「宋衛風,你的學習呢?你的科舉呢?怎的都是這些有的沒的東西。」
「周大哥,你又忘了?我與你成親,便不用再繼續讀書了。真好,我們可以成親了。」宋衛風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不見一絲一毫的喜悅。
「……」周自言鬆開手,也直直撞上宋衛風毫不掩飾的目光,「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衛風攥緊拳頭,「周大哥,你想和我成親嗎?」
「想。」周自言坦言承認,「誰不想和自己的心上人雙宿雙飛,同床共寢。衛風,我也是個男人。」
「……那便是了。」宋衛風終於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他意識到後,立馬轉過身去,只有聲音傳到周自言耳邊,「……府邸里的床還得弄得軟和一些才行。」
周自言看著宋衛風背影,搖頭輕笑。
故意轉過身,壓重腳步,往門外走去。
「吱」聲輕響,門被關閉。
宋衛風久久聽不到周自言的聲音,慌慌推開門。
卻見剛才突然離開的周某人,就站在小院裡,頂著一片漠涼月色,清寂獨立。
周自言借著月色,看到宋衛風臉上兩道淚痕,無奈地朝他張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