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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考生只過了頭場,那便不用等在府城,自己回家去就行。
宋豆丁年紀這么小,就要前往府城,心裡慌得睡不著覺。
宋父倒是去過府城,可他在馬鳴溝還有生意在,府試一考就是半個月,他不能一直耗在府城啊!
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腦門,他這個夫子,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府城這一路,就由他來照顧小豆丁吧。
宋父放心不下,卻又不能跟著,就拼命往兩人的包袱里塞行禮。
金銀細軟,乾糧零嘴,全都不落下。
宋豆丁最後只能扛著一個比他還重的包袱,走兩步喘一下,走兩步喘一下。
周自言哈哈大笑,從東街雇了一輛馬車,親自趕車上路。
以前趕考,他也是坐馬車趕路。
但那個時候,他比較倒霉,遇到的是黑心馬商。
馬商給他的馬匹和馬夫都不好好幹活,讓他白費了好些銀子。
所以他後來專門學了趕馬車,就是為了避免再被坑騙。
一路上,雖然不算遊山玩水,但也算閒情逸緻。
宋豆丁的緊張感,終於被路上的青山綠水消散,和周自言快快樂樂到了岳南府。
岳南府坐北朝南,少了馬鳴溝的水鄉之情,多了許多高翹建築。
屋頭飛檐,旌旗獵獵。
「哇!」宋豆丁第一次來岳南府,站在城門口,像個小土包子一樣張大嘴。
這裡的房子也太高了,這裡的人也太多了。
這裡的糖葫蘆也太大了!
周自言牽著馬,讓宋豆丁坐回去,免得招來牙人牙婆,「咱們先去客棧住下,和你哥他們集合。」
此次馬鳴書院帶隊的是廖為安,早就已經和他通了書信,告訴他書院的下榻客棧。
還專門為他們留了一個房間。
現在正式府試的熱潮期,岳南府再大,客棧也已經被各路考生和商人都訂滿了。
有廖為安留的這間房,他們就不用再去找別的客棧。
兩人放好行禮後,來到客棧大堂。
這裡已經坐滿了各地的考生。
大多都按照學子服分區坐,一個地方的考生坐一起,一個書院的考生坐一起。
彼此之間涇渭分明,是敵非友。
宋豆丁捂著肚子,「夫子,我好餓。」
「走。」周自言牽著宋豆丁的手準備去要碗面填肚子。
剛從客棧樓梯轉角下來,就聽得旁邊一桌考生閒言碎語。
「劉兄,這趕考的怎麼還有帶弟弟來的。」
「你管人家呢,帶弟弟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好笑而已,說說罷了。別生氣,別生氣。」
說閒話的那名考生揮著摺扇,衣衫華麗,正仰頭看周自言和宋豆丁。
目光中不帶嘲諷,自然也不帶尊敬。
這人的傲慢和無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此時他都不覺得自己欺辱了他人。
「夫子,他是不是在說我們啊?」宋豆丁在馬鳴溝里一直被人寵著,第一次被人這麼當面侮辱,原本彎翹起來的嘴角慢慢落下。
想發火,卻覺得在這麼多人面前吵架,有失臉面。
可是不反駁吧,又咽不下這口氣。
周自言牽著宋豆丁,語氣不咸不淡道:「不知道是誰。這是這岳南府就是大,多舌鸚鵡也能穿上人的衣裳了。不過沐猴而冠不足言也。」
宋豆丁緊緊抓著周自言的手,反應極快,「夫子,你先前講得『子貢方人』,是不是就是說的『多舌鸚鵡』啊。」
「正是呢。『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記住了沒?要是有時間,就多看看書,咱們可不要做那等『多舌鸚鵡』。」周自言雖笑,眼底卻不見笑,牽著宋豆丁從樓梯上走下來。
周自言和宋豆丁穿得都是素色衣衫,和那個『多舌鸚鵡』的華麗衣衫一對比,嘲諷之意簡直要溢出來。
那人合上摺扇,馬上就要掀桌而起。
他旁邊的人死死按住他,「你省省吧,明明就是你先開口說話的啊。」
「他們!欺人太甚!」那人悻悻坐下,還在氣憤,「不過是來參加考試的考生,憑什麼一副說教的模樣,什麼人啊……」
廖為安目睹全程,直接上前迎接,用稍大的聲量道:「周秀才,你們可算來了。」
「路上耽擱了一些,多謝廖夫子能為周某留下一間客房。」周自言放開手,讓宋豆丁去找他哥。
宋衛風一把抱住宋豆丁,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這一路,他就害怕周自言和宋豆丁兩個人遇到什麼危險,現在總算放心了。
廖為安的一聲『周秀才』叫住了周自言,也叫住了旁邊坐著的考生。
秀才?
他們這裡有秀才?
他們不都是來參加府試的童生嗎,怎麼就有秀才了!
周自言坐在木桌前,低頭飲茶,對周圍淅索說話聲無動於衷。
本次府試,他這個案首不用參加,此時心情如古井一樣無波無瀾。
但馬鳴書院的考生們就不一樣了,各個抱著書卷,埋頭苦啃,就怕府試把自己刷下來。
辛苦一遭,還是個童生。
可他們現在身邊就坐著一個慶京省來的廖夫子,和一個本地案首。
不管哪一位,都能指點他們一二。
要不要開口問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