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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衛風捧腹輕笑,「大山,那個孩子也叫大山,只不過他叫宋大山,而你,是龐大山。」
「宋大山……」龐大山摸摸自己後腦,也忍不住笑了。
名為宋大山的孩子抱著板凳愣了一會,然後扔掉手裡板凳,衝過去抱住宋豆丁,「豆丁,豆丁真是你啊!你們回來了嗎?」
「我跟你說,我考中秀才了!」宋豆丁又把自己說過的話說了一遍。
宋大山拍宋豆丁肩膀,「早就聽說了!沒想到你真的考中了,你真行啊!」
「嘿嘿。」宋豆丁『嘿嘿』笑。
「大家,這是上河村的宋豆丁,我和他一塊長大的……」宋大山攬著宋豆丁,向其他小朋友們作介紹。
有宋大山做中間人,兩邊的小孩子們瞬間熟絡起來。
當他們得知王小妞等人明年也要去參加童試後,全都發出『哇哦』的讚嘆。
沒想到他們差不多大的年紀,這些小孩竟然已經可以去參加童試了,太厲害了!
王小妞他們從未受過這麼多同齡人的追捧,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周自言看到了,假裝沒看到,讓他們自己去處理這種情況。
宋豆丁『噠噠噠』跑到周自言身邊,悄悄和周自言說:「夫子,楊先生從我懂事起,就一直在這裡教課,他都考了好多年童試了,好像一直沒考過去,夫子,你能不能幫幫他?」
「楊先生一直在這裡麼?」周自言插好自己摺扇,「我知道了。」
楊先生自從知道周自言是以一試案首通過童試後,就緊緊抓著周自言的手不放,看起來非常想從周自言這裡獲得一些指點。
只是礙於身份,不太好說出口。
周自言見狀,正好有些事情想問問楊先生,便邀請楊先生去院中小坐。
楊先生差點就要一口答應,可他看看屋子裡的學生們,嘆氣,「不妥,不妥,為人夫子,當以上課為主,周秀才……唉,你們何時返回鎮上?不知道晚間,可否打擾啊?」
楊先生如此以學生為主,周自言更為欣賞,他叫來宋豆丁,「我與楊先生有些事要談,這幫孩子們的《千字文》課,交給你,行不行?」
「肯定沒問題!」宋豆丁拍著胸膛保證下來。
楊先生措手不及,「這、這這不成吧!豆丁才七歲,他能教課了?」
「放心吧,豆丁已經在鎮上教孩子們認字快一年多了。」周自言讓楊先生放心,兩個人坐到院中古樹下。
閒談後周自言才知道,楊先生祖籍是另一個小村子,今年已經五十有二,從小家境貧寒,沒有一點機會讀書識字。
他與馬鳴書院的林朗一樣,長大以後才借著其他小孩的口,慢慢識得《千字文》等文章。
等到他第一次參加童試時,已經而立之年。
可能是時運不濟,也可能是學問不深,斷斷續續考到今年,仍舊卡在最後一試上,與秀才功名遙遙相望,兩相垂淚。
楊先生不願意讓其他小孩與自己人生一樣,所以承擔起識字班教課的任務,每天來這寺廟中上課。
只是來上課的孩子,有時候七八個,有時候兩三個,沒個定數。
周自言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緣由,「是否因為……這些孩子家中都有繁重的活計需要做,才導致他們並不能天天來上課。」
「正是。」楊先生點點頭,「在咱們這山里啊,農活和上山,那是比讀書識字更重要的事情。不讀書,餓不死,但若是不做活,那就有可能真的餓死了。」
周自言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卻沒辦法解決這個大問題。
根深蒂固的生產力問題,非一朝一夕,一人之力就能解決,暫時只能留下一聲嘆息。
楊先生搓著手,他以前也找過其他秀才探討學問,可那些人不是嫌棄他年紀大,就是講不明白自己悟到的道理,今兒總算見到一位好說話的秀才,還不嫌棄他年紀大,希望這位周秀才能幫他解惑。
周自言自然不吝學問,凡是他知道的,全都告訴楊先生。
短短一場交談,楊先生收穫頗豐,忍不住對比自己小許多的周自言半腰作揖,「多謝周秀才指點,楊某……楊某沒齒難忘。」
周自言扶起楊先生,「裡面還在上課,咱們要不去聽一聽?」
「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楊先生與周自言躡手躡腳走到上課的地方,楊先生知道一處漏風的地方,可以看到屋中,帶著周自言走過去,兩個人扒在門上,把裡面上課的情景納入眼中。
宋豆丁握著書卷站在最前方,講解《千字文》。
宋衛風坐在宋豆丁旁邊,幫宋豆丁查缺補漏,而王小妞等人,混跡到學生中,跟著一起聽課。
如果旁邊的小孩們聽不懂,他們就負責疑難解答,務必要讓這些小孩聽明白。
楊先生往常,一堂課也就講幾個字,結果在這幫人的齊心協力之下,一屋八個小孩,竟然在一堂課里,學完四句《千字文》!
楊先生摸著鬍子搖頭,「還是他們更懂如何教導,楊某愧對,愧對啊……」
「楊先生,不必太過自謙,您能幾年如一日這樣守在一個小小的識字班,已是大德。」周自言握著老舊的窗沿,心情複雜。
楊先生像周自言見過的現代支教老師一樣,不為名,不為財,只為心中那一點熱火,絕不退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