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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巷子裡的小秀才們去了書院,不能再每天去巷子裡上課,可他們不會忘記最開始,是誰讓大家都能認字的。
不過周自言就是那一陣春風,悄悄來過,又悄悄離開。
春風自有春風的路程,誰都留不住。
街坊們實在太熱情,周自言一趟趟,原本的行李又增加了許多。
阿穗忙不迭地整理進船艙。
文秀拿著一個淺色包袱走過來,「阿穗姑娘,我沒什麼別的本事,這是我縫製的兩身衣裳,你若不嫌棄,就拿去吧。」
「路途遙遠,多加小心。」
「多謝。」阿穗接過文秀的包袱,並未當著文秀的面打開。
反倒是文秀自己打開了包袱。
包袱里的衣裳,針腳細密,繡工卓越,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用的還是里外繡。
這樣的針法比不了雙面繡,但也極為考驗繡娘基本功。
繡出來的東西,不管里外都是好看的花樣,不會讓人的衣裳只能看外不能看里。
這樣兩身衣裳,文秀一定做了許久。
阿穗心中感念,把文秀的心意抱在懷中,輕輕與文秀擁抱,「文秀姑娘,保重。」
其他人或許還能通過科考去京城團聚。
可她與文秀,如果沒有別的意外,此生大概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文秀也知道自己和阿穗今日一別,可能此生不會再見,所以重重擁抱這位京城來的阿穗姑娘。
雖然不能攜手相伴下去,但文秀早年磨難,歷經多次轉賣,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人與人聚散,本就無常。
她能和阿穗姑娘有緣分相處過這些時日,足夠了。
船哨聲響了三下,再有不舍也要徹底放下。
周自言最後抱住宋衛風,當著所有人的面撫住他的頭,沉聲道:「要來京城找我……你若是不來,那就別怪我來尋你。到那時,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把自己說的像惡霸一樣……」宋衛風揪住周自言的衣服,語氣哽咽,「你放心,我定會去京城的,你也小心一些,要是讓我發現你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你這個小身板,怕是挨不了我一拳。」
「哈。」周自言摸著宋衛風順滑的長髮,唇角勾起,「放心,在我眼裡,別人都不如你。」
林范集站在船舵上,等了半天都不見人影,皺起眉頭:「周小子,你還走不走?你要膩膩歪歪,兒女情長到什麼時候?」
「來了!」
周自言鬆開宋衛風,與大家揮手告別。
真如一陣春風一樣,輕飄飄又離開春六巷諸位的生活。
客船逐漸走遠,周自言於船舵邊邊,大聲道:「聚散皆緣,諸位,咱們將來再見!」
「夫子,一定等著我們啊!」
孩子們跑到碼頭邊緣,扒著碼頭的欄杆。
任憑海上風大,吹散他們的頭髮與衣衫,他們也不曾後退半步。
好想,好想再看夫子一眼,最後一眼!
過往兩年如雲煙一樣閃爍在宋衛風腦海中,他望著逐漸遠行的客船,猛然發現周大哥剛離開,他就已經開始想念了。
宋衛風忍不住打開周自言給他的小包袱,裡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條雲鳳四色花錦綬。
他緊緊攥住這條雲鳳四色花錦綬,忍不住跑向碼頭邊,試圖從雲霧茫茫的海上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海上霧氣升騰,海浪翻湧。
客船剛剛開走,就已經看不見身影。
「……」宋衛風攥著雲鳳四色花錦綬,終於明白周大哥為什麼說這個,是之前最寶貴的東西。
在大慶,雲鳳四色花錦綬唯有一品與二品的官員可以用。
他的周大哥……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第98章
京城國子監。
姜南杏一身紅桃杏色襴衫, 正在博士廳內整理今年要來國子監上課的名單。
國子監四廳六堂,就數他們這個博士廳位置最好。
前通風,後有陽, 前面小路兩邊還種了花花草草。
讓博士們在工作之餘還能緩解緩解被監生們氣到的心情。
今年要入國子監的監生已經陸陸續續進入分堂學習。
正義堂、崇志堂、廣業堂的本地監生收了不過爾爾, 不過外地考生倒是來了不少。
「……」姜南杏放下硃筆,揉揉額頭。
她手上這份文章, 正是崇志堂一名監生所寫。
這名監生名叫顧司文,是本地官員之子, 家中宗族關係複雜,他為嫡系子孫,是宗族未來的唯一繼承人,所以品性頑劣。
書不好好讀,每天盡帶著其他監生和教授助教作對, 讓他們好生頭痛。
姜南杏用紅筆在文章上大大寫下一個『差』的評語。
辜鴻文捏著手中扇, 怒氣沖沖走進博士廳。
「氣死我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辜鴻文碧藍的襴衫上有一大塊墨跡,他指著自己胸前污漬, 橫眉倒豎,「崇志堂的監生和我告狀, 說司文那小子在課堂上搗亂, 擾亂他們的上課制度,我剛走到崇志堂,門上就倒下來一碗墨汁,正好撞到我胸前, 你瞧瞧,你瞧瞧, 這麼大一塊墨跡!」
「司文與那幾個告狀的學生,就站在門後面笑呢!真是氣死我了!」
辜鴻文恨極,他還真以為那小子是被司文欺負,來告狀的。
結果人家才是一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