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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言抱緊被褥,笑道:「沒有了,沒有了,周大哥發誓,真的沒有了。」
「哼。」宋衛風輕哼,徑直往家走,只是那上翹的唇角卻怎麼也壓不下。
他就說麼,周大哥這塊木頭,是個黑心木頭。
周自言抱著被褥回家,給廖為安鋪了個厚厚軟軟的地鋪。
天涼了,他要是凍著林范集的徒弟……
林范集怕是能從慶京省一路殺過來。
廖為安抱著一卷書坐在地鋪之上,本想和周自言交談一番。
誰知道周自言穿著寢衣,坐到一旁的書桌前,研墨提筆,看樣子是要寫些什麼。
廖為安哪能錯過,立刻湊過去,發現周自言手邊已經整整齊齊碼了許多字畫。
廖為安獲得准許後,一張張翻看。
都是簡單的字畫,有的是幾句詩,有的是謄抄聖人先說,有的只是『福壽安康』『金榜題名』等好兆頭。
至於畫,那就更簡單了,無非是一些常見的花鳥蟲魚。
「周夫子,你寫這些做什麼?」廖為安不解。
他老師很喜歡做字畫,也喜歡品鑑字畫,可這位周大人,卻恰恰相反。
周自言在慶京省時,一個月寫不了一幅字,更別說作畫了。
可偏偏周自言的畫技栩栩如生。
他老師鑽研了許久,也不知道周自言用的是何筆法,竟能將眼前萬物的形與意完完整整畫於紙上。
周自言在慶京省時是這樣,怎麼來了馬鳴溝,卻愛上了做字畫?
一寫就是一大疊,和批發似的!
周自言抬腕落筆『家和萬事興』,「生活所迫,寫點東西,賺些銀子。」
「賺銀子?」廖為安更驚訝了,「周夫子,老師給您的可是銀票!」
「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周自言擱筆,「你看看我這院子,每一處家具,每一處筆墨,哪個不要銀子。你再瞅瞅我現在,一介白身,什麼都沒有,若只出不進,用不了幾年,你和你師父就能給我收屍了。」
「這……」身為京城少爺,廖為安確實不太懂周自言現在的處境。
周自言深知廖為安的本性,並不生氣,只是嘆息道:「林范集這個做老師的,把你們的學問教得一等一,卻不帶你們去看看民生疾苦……也不對,林范集自己就是世家出身,我倒忘了這點了。」
林范集本身家世就不俗,少年成氣,晚年成名,一輩子吃穿不愁。
他收的這幾個徒弟,又都是慶京省本地人,再不濟也不會餓到肚子……
在這個階級固化的大慶,他們確實不需要去考慮民生。
「……」廖為安被周自言指著鼻子罵,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周自言分給他一些紙筆,「來都來了,寫兩張,畫兩張再走。」
廖為安剛剛才惹了周自言,現在不敢不從,趕緊搬過凳子,開始寫字,「周夫子,我這就來。」
「不用寫太好,也不要留簽名。」周自言提醒他,「我知道你的墨寶價值千金,但這兒的百姓買字畫只圖一個吉利,你寫的再好,人家可能也不認識,也不會多給你銀子。」
「知道了。」廖為安點點頭。
哎,他本來是想做學問的,現在卻在做字畫。
周自言寫完一幅字,放下筆,「廖為安,你什麼時候回慶京省?你不至於在這兒呆一輩子吧。」
不是他看不上馬鳴溝,實在是這裡的教學水平,和慶京省沒法比。
廖為安一個好好的慶京省學子,在馬鳴溝待這麼久是怎麼回事。
「……」廖為安沉默。
原本他一月前就應該離開,去往下一個目的地的。
可自從來了這馬鳴溝,他便時常被周自言身邊的人和事驚到。
宋家子,王家女,還有龐大山……
周自言收的這幫學生,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他老師此生最大願望,就是能讓自己門下的學生和周自言的徒弟一較高下,比一比誰更會教徒弟。
現在還在慶京省等他的消息呢……
「為安此次,是為了遊學做學問,尚且不知歸期。」
廖為決定回書院就修書一封,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知慶京省的老師。
到時候,就讓老師自己煩惱吧!
第41章
秋日時光轉瞬即逝。
當第一場大雪降到馬鳴溝時, 春六巷的街坊們呵著寒氣,又加了幾件衣衫。
小朋友們脫下身上的小褂,換上厚厚的棉服, 各個敦敦實實。
配上嘟嘟的小肉臉, 像年畫娃娃一樣可愛。
再有一個月就要封臘了,院子裡上課的幾個小孩又都是愛玩的年紀。
明顯心思都開始浮動, 上課時也開始發呆。
算術課上,周自言先是中規中矩的講解了如何算術, 接著又在身後的黑板上寫下題目,「宋豆丁欠王小妞九百七十文,兩個人約定好,一天不還就漲三文錢,那麼五十天後, 宋豆丁的一共要還多少錢?」
這是《九章算術》中的經典題目, 被他改換了一下人名和數字, 拿來做考題。
「算算試試,算不出來也不要緊。」
周自言放好毛筆,一邊看自己的科舉書一邊等答案。
五個小朋友自看到題目, 就開始抓耳撓腮。
自己算不出來,就小聲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