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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之最後看了她一眼,便緩緩鬆開了握著她的手。
*
牢房裡並不比外面可怖,一樣的昏暗,一樣的潮濕粘膩。
腳下的茅草濕漉漉的,不知是血還是水汽,菱歌強忍著噁心,仔細辨認著面前的「人」。姑且稱呼他為人吧。
他身上束著鐵鏈,像一塊破布一般瑟縮在角落裡,渾身都往下淌著水,發出一股股惡臭氣味。
這個人……真的是梁翼嗎?那個不可一世、任意妄為的知府大人?
菱歌唇角溢出一抹冷意,道:「梁翼?你可還認得我是誰?」
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梁翼微微掀了掀眼皮,他已經沒力氣把頭抬起來了,眼皮也腫得厲害,他盯著菱歌看了半晌,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聲笑,菱歌是認得的。
「我道是誰,原是沈姑娘。」
菱歌沉了臉,道:「我爹娘當真是你害死的?」
梁翼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道:「沈知南……可惜了!」
「你為何害他們?」菱歌走近了他,像是全然看不見滿地的蛆蟲,只是眼眸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梁翼抬頭看著她,極鄙夷的一笑,閉口不答。
「因為我?」菱歌突然開口。
梁翼依舊不答,只道:「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怪只怪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否則,也輪不到你審問我!」
「啪!」菱歌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聲音響得整個詔獄都聽得到。
牢房外的錦衣衛們噤若寒蟬,都不自覺的看了陸庭之一眼,又趕忙回過頭去。
陸庭之站在牢房外,只覺她這一耳光下去,整個詔獄都安靜了幾分。他眯了眯眼睛,好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似的,目光沒有從她身上移開一刻。
她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梁翼不可置信的看著菱歌,有些回不過神來。
菱歌沒給他喘息的機會,一把攥起他的衣領,直扯得他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你若不說,我便按著你的傷口,讓你活活疼死!」菱歌冷冷道。
梁翼大口喘著粗氣,道:「你一個小姑娘,竟如斯狠毒……和你那未婚夫君真是一丘之貉……」
菱歌沒理他,只攥緊了他的衣領,手指一點點的通過破舊不堪的衣裳,嵌入他的血肉。
梁翼再受不住,連聲求饒,道:「是沈知南擋了別人的路,他非死不可!我也是沒法子,才借著瘟疫……讓他染了病……你娘不關我的事,她是積勞成疾……」
「他擋了誰的路?」菱歌打斷了他。
「我……」梁翼疼得倒吸冷氣,求救似的看向牢房外的陸庭之,可他卻巋然不動,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
「夠了!」直到梁翼疼得幾乎昏死過去,陸庭之才踏入了牢房。
他走到菱歌身邊,道:「該走了。」
菱歌心裡提著的氣一松,手上脫力,梁翼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
菱歌腳下虛浮,只微一後退,便險險摔在了陸庭之身上。
他沒有推開她,反而伸手扶住了她。
奇怪的是,他身上有淡淡的零陵香氣,與這血腥的詔獄全然不同,讓人仿佛置身世外,無端的便覺安心。
一時間,菱歌竟忘了掙扎,便只靠著他。
而他,也就任由她靠著。
他從懷中掏出帕子,將她的手托在自己的左手上,右手用帕子仔細擦著她的手。他很認真,好像這是第一要緊的事,旁的事與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手掌寬大,指節勻長,輕輕覆著她的手,有些溫熱,卻並不讓人討厭。
那些日子,他也總握著她的手,替她把指尖上染著的墨汁擦乾淨。
而她也總乖順的望著他,淺淺一笑:「大人,妾不會作畫,字也寫不好……」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看她一眼,眼底似笑非笑。
也許,她不識字,他才放心把她留在身邊吧……
直到他把她的手仔細擦了乾淨,菱歌才後知後覺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次,陸庭之沒說話,便轉身朝著牢房外走去。
她跟在他身後,依舊不遠不近,可因著總覺那淡淡零陵香氣在側,她連怕都忘了。
好像沒走多久,他們便離開了詔獄。
第11章 開局(二)
錦衣衛衙門,二堂。
「你不問為何我不讓你問下去?」陸庭之端起面前的茶盞,微微啜了一口。
「你不讓問,定然是不能讓我知道的東西了,我知道輕重。」菱歌捧著手中的茶盞,這茶水溫熱,正可以暖暖身子,去去濕氣。這茶水裡放了小青柑,茶香四溢,正是她喜歡的味道。
菱歌想著,不覺抬頭看向他,道:「今日之事,多謝了。」
陸庭之將茶盞放下來,淡淡道:「何必言謝?你不是說過,從今以後還是各走各的路。」
還真是記仇……
菱歌腹誹著,面上卻淺淺一笑,道:「此次表兄幫了我,我自然是要感激的。從前是我不懂事,今後表兄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是要還表兄這個人情的。」
她見陸庭之不說話,便坐得離他近了些,道:「不瞞表兄說,當初我爹出事之時,我便懷疑是梁翼所為,卻苦於沒有證據,不能輕舉妄動。我本想來了京城後徐徐圖之,如此一來,倒省了許多事。這一切,還是有賴於表兄英明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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