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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瞳孔微縮,連帶著手指都有些顫抖起來,道:「這東西……你從哪來的?」
陸庭之道:「是謝少保被殺前交給臣的。他曾叮囑臣, 不到萬不得已時, 不可拿出來示人。」
「為何?」陛下的聲音有些啞然。
陸庭之道:「因為謝少保說,陛下已發動奪門之變,若不殺他,此舉無名。若他拿出這聖旨, 只怕……」
「他是怕朕, 坐不穩這江山吧?」
陛下紅了眼眶, 道:「朕早知道……朕早該想到的……」
「陛下?」高潛輕聲問道。
可陛下只是擺了擺手,像是突然之間老了十歲似的, 連眼神都滄桑了許多,他望著那聖旨,道:「相逢數載,朕不該,不該啊!」
陸庭之道:「後來,臣與襄王談過此事,襄王說,景泰帝的確動過將皇位傳給他的心思,可謝少保力勸景泰帝,說景泰帝的皇位是從陛下處來,當初也曾答應過孫太后會將皇位還給陛下,若他改立儲君,只怕名不正言不順,天下將亂。」
他說著,抬眸看向陛下,字字泣血,擲地有聲,道:「若非楊敬等人挑唆陛下發動奪門之變,陛下本不必受世人非議,更不必……於萬般無奈之下,殺謝少保!」
陛下只覺頭暈目眩,他腳下一個趔趄,高潛趕忙上前扶住他,道:「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噗!」
只見陛下生生嘔出了一口血來。
眾人一驚,趕忙命多寶去傳太醫,其餘人則抬著陛下匆匆趕往乾清宮了。
*
半個時辰之後,陛下才悠悠轉醒。
皇后守在他身邊,哭紅了眼睛。
陛下抬起手來,擦了擦她眼角的淚,道:「別哭,別哭……」
皇后吸了吸鼻子,道:「臣妾不哭,臣妾還等著陛下身子好了,陪臣妾去賞花呢。」
陛下面色蒼白,道:「朕大約是不成了。油盡燈枯,熬了這麼多日子,也該到這種時候了。」
皇后道:「陛下不要說這樣的話,太醫們替陛下診治了,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氣急攻心罷了。」
陛下淺淺一笑,道:「若當真只是這樣,你怎麼會哭呢?朕的映嫿,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皇后聽得陛下喚她的閨名,只覺感慨萬千,眼淚如帘子般順著眼角滑下來,道:「若是可以選,臣妾倒寧願一輩子做深閨婦人,與陛下一道,在深宮之中做一對恩愛夫妻,再不相疑。」
陛下道:「是啊。下輩子,下輩子朕一定陪你。」
他說著,轉頭看著四周,道:「菱歌那丫頭怎麼不在?」
皇后擦著眼淚,道:「陛下還說呢,陛下要將她押到宮正司去,她怎麼敢來?」
陛下道:「讓她進來吧,朕有話對她說。」
皇后點點頭,道:「是。」
*
不多時候,菱歌便出現在了陛下面前。
陛下很認真地看著她,道:「像,真像。你的眼睛真像你父親啊。」
菱歌微怔,轉而行禮道:「臣女謝瑤,見過陛下。」
陛下道:「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菱歌道:「臣女還活著,便不算委屈。可謝家那些亡魂,那些被謝家無辜牽累的人,卻等著陛下還他們一個清白。」
陛下嘆了口氣,道:「朕此生是無法為你父親平反了,朕做不到的事,朕會交給太子去做的。」
他說著,又看向她,道:「恨朕嗎?」
菱歌的眼眸微微閃爍著,道:「恨,也不恨。」
陛下道:「怎麼說?」
「臣女恨陛下受人蒙蔽,害得忠臣慘死,卻也感念陛下待這天下百姓的赤誠之心,陛下雖負了臣女的父親,卻沒有負他的願望。父親這一生所願,不過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罷了。」
陛下感慨道:「是啊……朕本來,可以和你父親一同看這太平盛世的……」
他說著,又嘔出一口血來。
菱歌不敢耽誤,趕忙喚了皇后、太子等人進來。
陛下此時已奄奄一息,他強自握住皇后的手,道:「映嫿,到底是朕做錯了……太子,為謝玉景平反……楊敬,殺!霍時,殺!」
皇后哭著道:「陛下,您不要說了,再造殺孽,只怕不吉啊!」
陛下道:「朕此生造孽太多,後宮妃嬪、奴婢就不必從死了。」
言罷,他便斷了氣息,手重重地垂下來,再無生機。
皇后慟哭起來,太子、菱歌、高潛等人都跪了下來,重重叩拜。
*
夜半,霍初寧聽到皇宮中響起的鐘聲,不覺一震。
她大聲道:「兜蘭,兜蘭!」
兜蘭匆匆推門進來,道:「娘娘,怎麼了?」
霍初寧道:「方才是什麼聲音?陛下駕崩了,是不是?」
兜蘭道:「似是有些聲音,奴婢方才睡著了,沒有聽到。」
霍初寧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朝外看著,突然嗤嗤一笑,道:「他死了,我聞得到死亡的味道。」
兜蘭道:「娘娘,您對陛下做什麼了?」
霍初寧道:「本宮能做什麼?本宮不過是做了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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