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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黃毛的話不停,葉紀安靜地聽著,很少回應。
黃毛倒不是很在意,這個新租客似乎有點高冷,但實在好看,多看幾次,還能養養眼。
四號單元樓,樓道底下堆著幾天沒丟的垃圾,鐵扶手生鏽掉渣,兩側的牆壁畫滿掉色的塗鴉。
黃毛乾咳一聲:「雖然環境是不太好,不過房租便宜!你放心,房子肯定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葉紀要租的房子在四樓,門口歪歪斜斜掛著一個「404」的門牌。
房門關著,門鎖上插著一把鑰匙,好像完全不在乎會被別人打開。
黃毛雙手插兜,靠著樓梯,示意葉紀自己取走鑰匙:「喏,就是這裡了。」
葉紀開門,兩人走進去,迎面的陽台窗簾飄動,他的耳邊隱約響起一聲低低的啜泣。
葉紀偏過頭:「有人在哭。」
黃毛面露驚訝:「有嗎?」
他歪著腦袋聽了一會,道:「可能是隔壁的小孩吧,畢竟這裡小孩也很多。」
葉紀沒說什麼。
他剛才聽到的哭聲,並不是小孩的聲音。
不過,葉紀在屋內轉過一圈,暫時沒發現什麼異常。
出租屋不大,一室一廳,廚房和客廳只用飯桌分隔,家具都是現成的,雖然簡單,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葉紀很快和房東簽下合同,遞給他八張紅色的鈔票。
租金八百,非常便宜,合同只是一張紙,也不需要身份證。
「對了,這裡不准養寵物哦。」房東收走合同,離開前提醒了一句,「你沒有寵物吧?」
葉紀微微一默,看著十分可信地點了點頭。
房東於是放心地走了。
出租屋的門關上,葉紀的衣兜又輕動起來,他伸手進去,再拿出來時,掌心裡多了一條小蛇。
漂亮的小蛇,不過手指粗細,蛇身漆黑,精緻的小腦袋上點著一對綠幽幽的蛇瞳,鱗片於日光下微微細閃,如美麗的黑曜石。
小蛇纏著葉紀手指,腦袋挨著他的指尖慢吞吞地輕蹭。
葉紀戳戳這隻小黑蛇:「不變回人嗎?」
小蛇頓時軟軟地趴在他掌心裡,一動不動。
葉紀就知道,這條小蛇還沒睡醒。
自從離開那個小鎮後,這條小蛇就一直困兮兮的,一天大部分時間裡,都窩在他身上睡覺。
雖然蛇有冬眠的習性,不過現在還是初秋,這麼嗜睡,似乎另有原因。
葉紀走到客廳,將小蛇放在沙發上。
「?」
沒了熟悉的體溫,小蛇於昏沉中困惑地仰起腦袋,找到葉紀的身影,立刻開始往他這邊爬。
纏住他的手指,蜷縮回他的掌心裡。
黏人兮兮。
葉紀眼底流淌溫潤的光澤,指節微曲,輕輕攏住這條小蛇。
這是他從自己的墳墓邊上,撿來的小蛇。
千年前,天災禍世,他傾盡全力止住天災,力竭沉睡之前,告訴他的師弟,自己最多沉睡百年就會醒來。
就算他沒有醒來,第二個百年,師弟也會將他喚醒。
誰知多年之後,他從長眠中甦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孤墳之中。
棺身刻下重重禁制,不知是為了鎖住他,還是為了防止外人打開——不僅如此,這座墳墓本身就是一道陣法,用以隱蔽他的氣息。
就像是要將他刻意藏在這裡。
當葉紀破開那些莫名其妙的禁制,從墳墓里爬出時,第一眼看見的並非故人,而是一隻似乎被嚇呆的陌生少年。
少年睜著一雙幽綠的眼睛,手裡拿著一塊啃了一半的樹皮,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下一秒,大概是怕被葉紀搶走,少年飛快地啃掉手裡最後一點樹皮。
葉紀:「……」
孤墳位於久絕人跡的深山之中,這個少年出現在這裡尤為突兀,見到他的第一眼,葉紀就知道這是一隻妖。
一隻還沒長成的小妖。
他沒有關注這隻小妖,轉而打量自己剛剛爬出來的土堆——簡陋的墳墓,棺槨內空無一物,他的劍也不在身邊,看來是被設下禁制的人收走了。
長淵宗出了變故?
起初,葉紀只是疑惑宗門為什麼要將他埋在那裡,又為什麼要設下重重禁制。不過這一切,都能在找到宗門後得知答案。
他轉身欲走,衣角卻被人拉住了。
是那個少年。
少年的手指紅紅的,像是被凍著了,滿是細小的裂口。
很冰,很涼,沒有一絲溫度的手,緊緊地抓著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葉紀再垂眼,少年仰著臉,眼巴巴地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滿是祈求,手指疼得微微發顫,卻倔強地不肯鬆開。
當時的葉紀,其實有一瞬間的恍惚。
似乎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也有這麼一個人,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用這樣祈求的眼神望著他。
……似曾相識。
可是,不知為何,葉紀發現自己早已想不起多年之前,那個同樣抓住他的手的人到底是誰。
他只是下意識回握住少年的手。
然後,少年就變成了他身後一隻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重重青山之間,葉紀帶著少年走了很久,回到多年前宗門所在的地方。
眼前所見,只有茂密連綿的山林,與起伏的青山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