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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臉,對上葉紀眼睛:「我沒有撒謊。」
於是葉紀知道,這隻小蛇說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原來晏清也缺失了一部分記憶,和他一樣?
如此巧合。
更巧合的是,這隻小蛇一開始就待在他的墳邊,直到他醒來。
難道……千年之前……
葉紀眸光微動,沉凝片刻,俯身,與晏清的視線平齊:「以後你就待在我身邊,哪也別去。」
「……」
晏清眸底的墨綠仿若凝聚,聲音沒什麼起伏:「哥哥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葉紀:「知道。」
晏清與他對視幾秒,小小地「嘖」了一聲:「哥哥根本不知道。」
不等葉紀回答,他就恢復平常的神情,乖乖地道:「我聽哥哥的。」
葉紀摸摸他的腦袋。
雖然本性不是一隻乖乖蛇,但是會裝乖。
雖然很危險,但是不會亂跑……不過,為了其他人著想,還是要看牢一點。
晏清一聲不吭,慢吞吞地蹭了一下葉紀掌心。
幾天後,葉紀和新房東簽下合同,正式搬家。
晏清對於搬家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意見,乖乖地抱著兩人不多的行李,跟著葉紀離開原來的小區。
房東是個熱情的大媽,一頭捲髮,睡裙飄逸:「來晚了來晚了,記錯樓了,稍等一哈!」
隨即稀里嘩啦地掏出一大串鑰匙,開始一個個找。
葉紀沉默地看著她找了半天鑰匙,終於找出正確的那把,打開了門。
「好了,我就不進去了,鑰匙給你,有事再聯繫哈。」
房東大媽笑眯眯地打量葉紀幾眼。
「這小伙長真得俊,半年後要是還租我的房,阿姨給你降房租。」
葉紀:「謝謝。」
「……哥哥,」客廳里,晏清的語氣遲疑,「這裡怎麼有兩個臥室?」
葉紀:「給你的,以後我們一人一間。」
「開心嗎?」
晏清:「?」
晏清:「???」
晏清不可置信、不能理解,眼角蔫巴巴地下垂:「哥——」
葉紀往他嘴裡塞了一個蘋果。
晏清:「……」
晚上的時候,雖然晏清一再反對,奮力叭叭叭叭,但還是被葉紀拎進了隔壁臥室,關上房門。
「晚安。」
「……」
臥室內靜默無聲,不知道那隻小蛇有沒有在撓牆。
或許,今晚不會做那麼奇怪的夢了。
而且這隻原本就是大蛇的小蛇一直和他睡一起的話,總覺得有哪裡奇奇怪怪。
抱著這樣的想法,葉紀躺在只有他一人的臥室里,闔上眼睛。
……
「師兄!」
積了一層薄雪的孤峰,面容模糊的青年一身青衣,負劍踏雪而來。
「好香的茶,師兄是在等我嗎?」
夢境裡,回到長淵宗的孤峰,正在圍爐煮茶的葉紀動作微頓:怎麼又是你。
似乎……還不如之前有那隻小蛇的奇奇怪怪的夢。
這個想法如蜻蜓點水般掠過,葉紀安靜地看著青年大大咧咧地坐到自己對面,從自己手中接過一杯剛剛泡好的茶。
「山下二十里外的一座城鎮似乎不怎麼太平,近來禍事頻出,我已經派人去調查。」
……他想起來了。
葉紀的視線穿過石桌邊染雪的白梅,隔著縹緲的雲霧,望向遙遠的孤峰之下。
那是天災來臨的前段時間,人間各地逐漸開始出現異兆。
起先的異兆只有一起、兩起,而後越來越多,飛快積攢,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步,徹底崩潰,全面爆發。
那些誕生於幽冥之底、附著於每個人心底間的惡念與煞氣肆無忌憚地洶湧泛濫於人間,無法遏制,世間的一切靈氣失控,規則倒轉——天災降臨。
而現在,一切災殃發生之前,這只是一個平常的午後,師弟來他這裡,平常地品茶。
似乎那個時候……他們的關係依然很好。
轉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們的關係,又是什麼時候惡化的?
葉紀想從空白的記憶里摸到一些零星的線索,然而,這場已經讓他回憶起些許過去的夢境裡,師弟說著只是平淡而日常的話,他無法從中捕捉到更多信息。
「……師兄。」
一聲輕喃,仿佛挨著耳畔響起。
葉紀回神,夢中的師弟身體前傾,在他毫無察覺之時,忽然和他靠得很近。
青年微笑著,一隻手按上葉紀心口。
「這裡,還疼嗎?」
葉紀目光微變。
轟!
凌厲的破空聲,驟然攪亂空間。
青年還沒來得及動作,身軀就被一條漆黑龐大的蛇尾狠狠掃過,直接潰散為一陣煙霧,被風輕飄飄地捲去。
葉紀的眼睫稍抬。
比山巒還要龐大的黑蛇傲然地從群山間昂起身軀,俯下腦袋,一聲不吭地湊近他。
……然後葉紀就醒了過來。
夜色靜謐,月光如霜,於明淨的窗上凝結淺淡的霜白。
一夜之間,降溫了。
沒有第一時間回想那個夢,葉紀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是:那隻小蛇知道衣櫃裡有多餘的被子嗎?